事情还要从马氏说起,从怀孕以来,各项事务繁杂,眼看年关已过,马氏实在心有余力不足,向赵夫人暂时请辞以便安心养胎。
府里新进了两个奶奶,总不能让马氏挺着肚子辛苦到产前,于是趁着府里给黛玉做生日,赵夫人提出让黛玉、梅氏帮忙暂管几个月家事。
赵夫人开了口,陈母也在一旁道,
“年纪轻是该历练历练,也不必怕哪里错了,有人不好只管说,不听就去告诉你们婶子,叫人知道咱们家奶奶没有能被轻易糊弄的。”
连老太太都说了话,黛玉、梅氏便应了下来。
从华安堂回来,黛玉一路无话,心里想着马氏和赵夫人,陈愉搭了两句也只是敷衍过去,直到进了自己的院子,才轻叹了口气。
“怎么,不想接家里这一大摊子?我当你四处走着,是想提前试试管家奶奶如何。”
和人交往跟要管家哪里一样,黛玉横了一眼陈愉,没接话。
“不想管当时就该说出来,谁还会为难你这病秧子吗?”
到了屋里,陈愉坐回自己的躺椅上,深吸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
黛玉过生日,他左右无事就跟了过去,和一群人待了小一天实在难熬。
陈愉扬头示意黛玉坐下,“先坐下歇一会儿,那边椅子放了软垫也不抵咱们这儿舒服。”
说自己是病秧子,难道他就不是了?整日挂在嘴边不觉晦气。
在老太太那儿时黛玉还绷着根线,一路回来想着家里管事婆子都有哪些。回来后看陈愉这样一副云淡风轻,轻描淡写,闲坐钓鱼台的样子,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那样的场面,她怎么能推拒?按陈愉的话推出去,岂不是认准了她这个奶奶就是个摆设?
她可以不管,但是不能被别人认定不敢、不能管。
陈愉想得开,不管别人怎么想,可她就是不愿意被人看轻,便是多病体弱,她也自认不逊于任何一人。
马氏,凤姐,宝钗,探春,她又比谁差了?便是在这府里没有婆母、子嗣、家世仰仗,她也能做好该做的事。
黛玉看陈愉躺得舒服,冷哼一声,对上他一脸病容,想到近两日情况不太好,依旧陪自己在华安堂守着,到底说不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心中默念几句莫生气,才坐到陈愉身旁的躺椅上。
陈愉侧过头看黛玉小脸皱在一起,比往常垂眼浅笑还让人觉可怜可爱,从一株奄奄一息草成了只偶尔还能亮爪的猫,生机勃勃的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管家可是件得罪人的事,”
“我什么时候怕得罪人了?”
“那正好,反正这府里你管,给咱们设个小厨房,怎么样?”
“大嫂子管着时,你怎么不说?”
“以前没多大必要,自己个儿懒得找麻烦,总归吃不了多少,这不你来了我心情一好,平时用得多了,一直叫梅月来回跑,有些不大方便。”
“合着我受累、得罪人,是为了给你公器私用的?”黛玉轻哼一声,随即想想又不由点了头。
心情好了确实能多用一些,连她这十顿用四五顿都嫌多的人,现今也能按时用了,时不时想出些需要另找、现做的。
陈愉不委屈自己,她自然也不会,明明处境好了为何还要为难自己。
因此,梅月白鹭成了大厨房常客,便是银子给得足,也常有不便之处,若是能有个小厨房着实能方便许多。
论理长辈俱在,没有给单个孙辈设小厨房的。就是贾家那边的小厨房,也是为园子内所有人设的。
不过,论理更没有府里一起谋划小辈银钱的,有人做了初一,她们为何不能做十五。
“你暂且先忍忍,”黛玉思索片刻道,“我刚接了手便如此,别人难免不服,待大嫂子把管家活计接回去,不用你直接去要,我再寻个由头跟她商量。”
这般说着黛玉忽然有些想笑,要是有人知道她现今想法,估计更要说她小性儿、爱计较了。
陈愉没想黛玉这般反应,一时没有回复,黛玉看他一眼,没再说话看向门外。
开春后天气暖了许多,杏月紫鹃已经将躺椅上厚毯子换成薄些的褥子,相应的被盖也薄了许多。
屋外的海棠丁香开得正好,屋门抱厦门都敞着,一抬头就能看见满院的桃红柳绿,阳光透过纱帘落到身上,耳中是叽叽喳喳的鸟叫,自己抱厦中丫头们窃窃私语互相调笑,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安静放松。
黛玉躺在躺椅上晃了晃,眼睛不由自主闭了起来。
“奶奶,在这儿睡久了容易受凉,您醒醒,多少来些吃食吧!”
半梦半醒间,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周边响起,黛玉缓缓睁开眼,梅月已经带人拿了东西来。
看人清醒了,梅月叫人摆上桌子,在华安堂吃饭不踏实,每次两个主子回来,梅月都会再去要一趟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