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连磕了几个响头:“师傅,我没想到孟都督竟然会因为那么一句话就去质问圣上。”
柴尚手指在矮桌上轻轻敲着:“你认我为师傅的第一日,我便同你说过,人要沉得住气,越是能沉得住气,越才能如愿以偿,以往我总教你控制神情,因为人的神情最容易出卖内心,未曾想,你竟只学了个表面,想着能早日同虞家那位大小姐打好关系,竟是当着孟都督的面说出那些话。”
王鸣:“师傅,我错了,我当时瞧着孟都督已然走远。”
柴尚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吓了王鸣猛地抬头,仓皇满眼,柴尚皱着眉:“走远?你知不知道孟都督身经百战,其武力在整个大胤无出其右者,习武者耳聪目明,更何况是孟戮这样高手中的高手,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只是急功近利,贪欲蒙眼,因为那是你能最亲近虞大小姐的唯一机会,你便赌了一次,可你的赌的是孟都督不会那么心狠手辣,又或是赌我能保下你。”
王鸣跪在地上,身子不自觉抖了抖。
柴尚重重吸气,又重重呼气,几个呼吸后,他才道。
“你可知,大胤开国以来,为何我们宦官一直势力薄弱?”
“徒弟知道,开国时有一大太监彭康想得从龙之功,愣是在帝王更替时,假传了圣旨给另外一位皇子,虽那位皇子短暂继位,却也被开国皇帝真正想传位的那位皇子斩杀,也就是平乐帝,所以平乐帝自此后十分防备和打压我们宦官,朝堂上又以文官为重,我们宦官所能获得权势越发减少,多年下来,也就成了现在的局势。”
“是也,彭康之祸,让后世宫内的每位太监都过得胆战心惊,恐惧也是我等安于现状的原因之一。”
“所以,你缘何觉得势力薄弱的我能抗衡得了孟都督保下你?”
王鸣微愣,继而脸色大白,膝盖快速在地板上挪动,发出难听的刷刷声:“师傅救我!”
柴尚垂眸:“今日孟都督所行所为,已然表明他对这位虞大小姐的看重,我得给他个交代。”
王鸣一直磕着头,哭腔带出:“师傅您一定有法子救我的,如果您老人家都不救我,我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好半晌,柴尚叹了口气,轻轻摸着王鸣的头:“有一条活路,你好好想想,我给你个机会,想到了就让你活。”
王鸣动作顿停,一下子收了声,像是头上顶着一个稍动就碎的花瓶。
也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柴尚收了手,倚在椅旁有些犯困时,王鸣才哆嗦着出声。
“师傅,我想好了。”
之后,王鸣同柴尚说了他的想法。
柴尚听完王鸣的话,再次伸手摸了摸王鸣的头。
“有这份悟性,你能活下去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王鸣垂头,他跪在了柴尚腿边许久许久。
***
回去的路上,孟戮便不让虞绾绾自己坐一辆马车,而是拽着虞绾绾的胳膊上了自己的马车。
进去之后,孟戮倒是松开了虞绾绾的手腕,也不看她,只是拿起一册公文自己看着。
两人一时无言。
虞绾绾心头莫名,她不过是想尽可能保全虞家,又怎么惹到孟戮了?
虞绾绾垂下的眸子有些烦扰,一会想着她没彻底做下的想远离孟戮的决定,一会又想着刚刚在宫内孟戮对她的回护,还想着要不就让孟戮这么生气下去好了,两人慢慢渐行渐远也许也是一件好事。
沉默逐渐蔓延,马车行至半道,皆无人说话。
只是忽然,虞绾绾鼻尖微动,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鲜香,她虽午时用膳,但当时心中藏事,并没有吃太多,虞绾绾下意识掀开了马车帘。
却见路边有一摊位,架着大铁锅,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的沸水里滚着大而饱满的抄手,旁边立着一个布招牌,迎风而展,写着【张记抄手】四个大字。
虞绾绾倏而愣怔,视线流连,这张记抄手在盛京极为有名,尤其是那红油抄手比蜀地的还要好吃,虞绾绾以前早就想来,但奈何被控制的她愣是一点辣椒都不能沾,每次都是看都不看一眼的路过,却不知她的心已经留在此地多时。
虞绾绾记着地点,刚想放下马车帘,寻思下回来吃,却见一旁的孟戮忽然出声道。
“停车。”
然后,孟戮带着有些发懵的虞绾绾出现在了“张记抄手”摊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