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冷宫,冷到骨子里,感觉不到一丝人间冷暖。没有一点生气,满眼都是破旧的屋檐和冰冷的墙壁。积雪在屋檐上渐渐融化,又在屋檐下结成一根根的冰柱。乌鸦聚集在屋顶,一字排开,见到人走近,“哇哇哇”的叫着,叫声在金墉城的上空回荡着,更显寂静。空气中隐隐透着挥之不去的霉味,潮湿阴冷一阵阵袭来。
昨日还有不少宫人走来走去,维护着金墉城的每个角落。吕崀在身边问寒问暖,还有小黄门可以支使。今日,只有身边这十名上了年纪的宫女。
“娘娘,进去吧,外面冷。”
杨婵没有吱声,像行尸走肉般任由宫女拉着,步入殿内的暖阁中。
宫女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将杨婵搀扶到榻上,说道:“娘娘,节哀顺变吧。在这里过日子,比不得原来的宫中。要的便是心境,心境开阔了,什么都会无所谓。日子怎么过都是过,可以讲究,也可以将就。繁华的皇宫住过,讲究的日子过过,这辈子也值了。天下有几个人能过上那种日子?如今到了这儿,您就将就着过吧。”
杨婵借着昏暗的火光,看着这位宫女眼角已经爬满了皱纹,一头花白的头发扎在脑后,青色的夹袄已微微泛白。正躬着身,在一个火盆里点着柴火。
她似乎在开导自己。
杨婵开口问道:“老人家,您是哪朝的宫人?一直在此吗?”
“太后娘娘,
老奴是仁德二年入宫,广德八年随易夫人来到此地,一晃有三十多年啦。”
杨婵问道:“您今年几岁?”
老宫女一恍惚,说道:“好久没人问奴婢的年纪啦,大概六十了吧,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
沉默了一会儿,杨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啥早就忘了,宫中都叫俺明月。”老宫女将柴火点起,端了出去。继续说道:“太后娘娘,柴火烟大,待烟小了,奴婢再端进来。”
“怎么没有无烟炭?难道是内帑不给金墉城送支度银两吗?”烟味有些呛人,杨婵捂着鼻子问道。
“娘娘,您之前住的这段时间的确有,但不知为何今日禁军们将木炭全部拉走,咱们以后只能烧柴火取暖啦,将就着点吧。”明月端着火盆走了出去。
另一位年迈的宫女走了进来,向她说道:“娘娘,奴婢叫无霜。以后饭菜都是我做了,如果不合您胃口,您尽管吩咐便是。”
杨婵再也没有说话,阿母走了,吕崀也走了,以后要和这些宫女生活在一起。。。。。。实在是太困太累了,一动都不想动,不顾殿中潮湿和一股难闻的霉味,她轰然倒在软榻上。
看着屋内毫无生气,明月在殿外向无霜低声说道:“太后娘娘已经几日没有起床吃东西了,喊她也不搭理,这样下去迟早。。。。。。”
无霜无奈地端着刚做好的一碗菜饭,上面放着一
块肉,已经反复热了多次。叹息道:“哎,太后娘娘也是命苦,这事搁谁谁受得了啊。”
“看她的模样,是不是在绝食啊。。。。。。”
“可不要乱嚼舌头,找死呢你!”
“这四下哪有人,就咱们这几个老婆子。”
“嗐,得劝导劝导她,千万别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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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找到弟弟杨霄,一定要找到他。。。。。。”阿母的声音在杨婵的脑子里回荡着。她浑身软弱无力,感觉自己就像是飘在天空的云朵。
“二姐,你手上拿着是啥?”杨霄穿着蓝色绸袄,骑在竹马上摇来摇去,流着口涎盯着她问道。
“是糖葫芦,要么?”杨婵高高地将糖葫芦举了起来。
杨霄扔掉竹马便抱了上来,抱着她柔软的腰肢央求道:“好姐姐,我要吃,要吃。。。。。。”
杨婵刚要将糖葫芦递过去,弟弟怎么坐在高高的屋顶上仰望着天空?“咦,奇怪了,他是怎么上去的?”杨婵心道。
“霄弟,赶紧下来,爹爹看到又要骂你了。”杨婵急忙喊道。
杨霄似乎没有听到,宛若一尊雕像一样静静地坐着。
“霄弟。。。霄弟。。。”杨婵着急地叫着。倏地,杨霄没了,天旋地转。。。。。。一片殷红,家里全都是血。她看到爹、二叔、三叔,弟弟杨絮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血肉模糊。。。。。。爹爹朝自己伸出一只血手,向自
己喊着什么。自己努力想凑过去,却怎么也过不去,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低头一看,是阿母。。。。。。阿母拖着一条长长的口舌,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勒痕,她抱着自己的腿,轻声道:“婵儿,记住要找回弟弟杨霄,他是杨家唯一的血脉。。。。。。”
“啊。”杨婵大声叫道:“阿母,我喊太医,我马上叫太医。。。。。。吕崀。。。吕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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