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宁府,秭归县境内。
一支八百人的精锐骑兵缓慢前行。
虽然裴越一直将他们视作霸刀营,实际上这并非西吴东山王氏的私军,西吴军方也从未有过霸刀营这个编制。如今这八百人中,王家子弟约三百人,其余皆是西吴军中精锐。担任副将的那位壮汉是王黎阳的堂兄,主将则是镇东大将军谢林的部将韦东奇。
王黎阳的堂兄被裴越一刀枭首之后,这支骑兵的唯一主心骨便是韦东奇。
八百人在秭归县北面稍作停留,韦东奇在与陈希之的手下相见之后,继续率队北上。
“将军,梁国那个钦差追上来了?”身旁的心腹好奇地问道。
韦东奇淡然道:“快了。”
根据陈希之提供的消息,裴越领着一千骑兵在数日前进入定宁府境内,一路快速挺近在追击他们。与此同时,古平大营那支两千多人的骑兵在被他们遛得头昏眼花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此刻正从东庆府那边追来,眼下刚刚抵达北面的道县,距离他们一百多里。
韦东奇面色平静,此番深入灵州境内袭扰,他已经顺利完成谢林交代的任务。
如今北面三府风声鹤唳,府城县城纷纷大门紧闭,梁国百姓们更是人人自危。不仅如此,他还带着手下疯狂袭击梁国西面最重要的官道,以至于从七月开始,进入灵州境内的商贾数量锐减,谁都担心遇上这帮杀人不眨眼的西吴骑兵。
商道和粮道受到严重威胁,灵州自身的压力陡然增大,短时间内或许还可以支撑,但再这么下去肯定会出现无法解决的危机。
凭借属下的强悍战力和陈希之遍布北面三府的情报网络,韦东奇这一路可谓顺风顺水,古平大营的那支骑兵连他的身影都看不到,往往在他杀人劫掠两天之后才赶到。
“全体听令,往北急行军,日落之前抵达道县。”
韦东奇高声吼道,众人无比凛然听令。
无论是王家子弟亦或军中骄兵悍将,他们都清楚西吴的军法有多严苛。就算韦东奇不是谢林的亲信,他们也不敢违逆命令。
这也是他们作战极其勇猛的原因。
战死在沙场上,朝廷会有丰厚的抚恤,家人也会受益,若是有儿子还能得到荫封赏赐。若是胆小畏战或者不听号令,等待自己的不光是屈辱还会祸及家人。
八百骑兵胯下坐骑马蹄翻飞,如风卷残云一般朝北方奔袭而去。
是夜,道县东面三十余里一处山林中。
人衔枚马缚口,八百骑兵如死神一般静静等待着。
月上中天之时,一队斥候回到林中,来到韦东奇身前禀报道:“将军,梁国骑兵就在道县城外驻扎。”
“好。”
韦东奇淡淡说了一声,目光隐隐振奋。
虽然这大半个月来他在北面三府如入无人之境,但屠戮的都是平民,对于一个渴望建功立业的武将来说,这种事实在算不上荣耀。不是他不敢正面迎战那支从古平大营出来的骑兵,而是出发之前谢林要他听从陈希之和王黎阳的命令,对谢林敬若神明的韦东奇自然不敢违抗。
陈希之不允许他和梁国骑兵交手,所以他只能强行忍耐着杀意。
如今终于到了可以肆意厮杀的时候,即便他以沉稳著名,仍旧无法完全按捺心中的激动。
“养足精神,寅时初刻动手。”
亲兵立刻将韦东奇的命令传达到每个人。
寅时初刻是一天中人最困倦的时刻,而且对于隶属于古平大营的虎踏卫第三军来说,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西吴人敢偷袭自己。跟在这群人后面追击大半个月,从一开始的激动忐忑到如今的麻木,他们已经觉得这些西吴人皆是只知道欺负普通百姓的废物。
第三军统领名叫郭鼎风,一直不受宁忠待见,若非他跟前任主帅尹伟有些交情,宁忠早就将他打发到军寨去看门,岂会容忍他一直掌握着两千五百骑兵。
这次面对西吴人的精锐骑兵,宁忠派他来追击对方,未尝不是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念头。
郭鼎风本欲大展拳脚,用最快的速度剿灭这支西吴骑兵,然而对方十分狡猾,仿佛能够预料到他的心思一般,每每很早就领军离开他的视线,让他根本抓不住尾巴。
夜风习习。
郭鼎风躺在帅帐之中,发出轻微又香甜的鼾声。
他习惯在睡前小酌几杯,今夜亦不例外,反正那群西吴人只敢逃跑,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睡梦中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郭鼎风下意识地露出厌憎的表情,翻了个身想要远离那些吵闹。直到他的亲兵不顾一切地将他摇醒,郭鼎风正要发怒,便听到亲兵满面惶恐地喊道:“统领,西吴骑兵夜袭!”
夜袭?
郭鼎风揉了揉眼睛,仿佛一道闪电劈中自己,楞了片刻后猛然从床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帐门附近向外看去。
营地里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队西吴骑兵一边放火一边杀人,在营地里反复冲杀,就在郭鼎风慌神之际,一队西吴骑兵径直朝帅帐冲来。
“统领快跑!”
站在旁边的亲兵忠心耿耿地将郭鼎风拉回帐内,然后抽出腰间长刀迎了上去。
郭鼎风立刻回身,发狂一般冲到木架子旁穿戴甲胄,然而没等他将皮甲套上,那名亲兵发出一声闷哼,脑袋被一名西吴将领砍飞出去。
郭鼎风来不及披甲,反手拿起立在旁边的长枪,惊慌失措地对上那名西吴将领。
韦东奇在十余名亲兵的簇拥中下马入帐,脸上泛起蔑视的笑容。
几瞬之后,韦东奇走出帅帐,手里拎着郭鼎风的首级,身边的亲兵们异口同声地大吼:“梁军主将已死!梁军主将已死!”
吼声顺着夜风传遍整座临时营地。
大梁将士开始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