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在与成大器的对话里,赵虹锦发现了成总的弱点。
哪怕强如成大器也有弱点。
是啊,谁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现实的人总有弱点。
“对面来了一只老虎,你不逃难道要和它打一架吗?”
成总点了根烟,并试图递给小赵一根。
姐,差不多得了,别拷打我,我就不该和你掏心窝子聊这么多。
想堵我的嘴是吧?
赵虹锦把成总伸过来的手拍下,一本正经的回答起了成总的话。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先说说这老虎什么品种,重量是多少,除此之外还要看我手里有没有武器。
如果是小型的苏门答腊虎,体重只有一百千克的那种,而我手里又有趁手的武器的情况下,我未尝不能与之一战。”
小赵是懂幽默的,成总被她逗笑了。
“还和老虎一战呢,你连野猪都打不过。”
“别转移话题,你能像个男人一样正面回答吗?”
赵虹锦身上的这股干脆利落的劲是真足,扯着成总的遮羞布往死里拷打。
成大器的精神世界很病态,她看到了,所以不能不管。
“如果我们的理想只是个乌托邦,是个无法触达的幻梦,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
成大器的问题很有杀伤力,直接把赵虹锦问的不吱声了。
他的话特别跳跃,一跳几十米的那种跳跃。
从不放过艾国北到手段的不正义与目的的正义,从‘本我’‘自我’的思考到无法彻底认识自我的苦恼,从几次试图逃避,到直接开口聊起那可能不会实现的乌托邦。
这种夸张的话题跳跃不适合在正常的交流里使用,不是每个人都像赵虹锦一样聪明且志同道合。
蜜儿够聪明,但她是个顶好的美利坚精英,她注定无法理解成大器那些‘荒谬’的想法。
“失去了终点的船应该如何航行?”
见赵虹锦想不出答案,成总补充了一句,这是他对自己状态的真实体感。
他心向往之的世界可能不存在,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留在了美利坚。
如果理想的彼岸是无法到达的,那就在可能得范围内做点微不足道的事吧。
“大器,咱们今晚半斤八两了,你这个问题我也很难给一个答案。”
桃花眼姑娘有点低落,她终究才十九岁,想帮自己的朋友多一点,但她似乎无能为力。
“我有一种很绝望的认识,你可能是第一个听到的人。”
红灯,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的世界是一场梦境,我们的存在也是梦境的一种表征,我希望某一刻我会醒来,然后看着我孩子在我的床头,他或者她摇着我的胳膊说‘爸爸,我饿了’。”
太绝望了。
赵虹锦很能共情,高认知的人总是能共情——如果聪明人表示看不懂问题,别怀疑,他/她就是在装傻。
“所以,你要祈求天网让你赶紧醒来,还是让你继续沉迷于这场梦里呢?”
赵虹锦的回答很浪漫,但也很残酷——梦醒了后可能是更深层次的痛苦,或许继续做梦才是一个‘正确’答案。
这里有个隐含的前提:梦境的控制者拥有绝对的控制力,成大器只能任人摆布。
“不知道,哈哈,我们今晚说了好多不知道啊,所以我们是正在接近洞口吗?”成总想到了柏拉图对理念论的比喻。
“但我能懂你,我理解你所看到的火光外的影子,只是我无法给一个好的答案——我希望我的答案可以帮你排解困苦,大器,但我又意识到,我也是个笨笨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你答案呢?”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主题。
“是啊,我凭什么理所当然的认为你可以给我答案,人终究要自救。
我现在特别忙,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工作,连续不断的工作,忙碌可以让我忘记思考。”
觉得自己的话太有示弱卖惨的味道,成大器补充道。
“这些话我只能和你说,其他人都不适合聊,所以,有点把积蓄的情绪垃圾倒出来的意思,抱歉了。”
赵虹锦摇了摇头,她把脸侧到靠近车窗的一侧,低声答道。
“我也有很多困扰,很多很多,大家都一样。”
成总来了兴趣,他问道。
“挑一个说说,万一我能帮你想到走出困扰的思路呢?”
“得了吧,我们都是溺水的人,理想主义者在资本的冲刷下都在煎熬的挣扎,越是清醒越煎熬,挣扎的越厉害,而力的作用又是相互的。”
赵虹锦看过无数激昂的语句与故事,但人总要活在现实里。
就像成大器说的一样——方法论的有效性和它在自我排解上的苍白无力是同时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