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千面,套词儿不带重样的。
更何况,人家身后站着神仙。
所谓姻缘,都是月老抛红绳,媒人扯线头。
寻常老百姓一听这事关神明,还有谁敢出言质疑?
不过这伙计也着实凌厉。
摸得准刘睿影和汤中松的心思不说,还能把自己的目的,巧妙的融进其中,不漏痕迹,也算是个高手。
“咱这茶棚虽然破,但也有个绝活儿。”
伙计压低声音说道。
现在反而轮到桌上另外两位早来的人不自在。
匆匆喝完杯中茶,对这刘睿影和汤中松讪讪一笑,便拿起身旁挑货的扁担,起身离开。
中都城的力巴大致分为两种。
一种是有手艺,一种是卖力气。
有手艺的,在人市上,地位崇高,从来不会走街串巷的揽活儿,都是端坐着,等雇家来请。
不但赚的多,却是还得管一顿饭。
要是活计复杂,时日长,夜里还得加宵夜。
更出名的老师傅,都不会亲自上街。让徒弟挂着名头,往那一立,自当就被团团围住,至于去谁家做谁的活儿,徒弟都得先一一记下,回去让师傅挑选。
方才离开的这两人,便是地位最低的苦力。
条件好些的,拖着个板车,还能一次多装些货物,省时省力,赚的多些。
手提扁担的,都是手里没有本事,只能靠体力换饭吃的人。
刘睿影小时候,中都城里这样的人还很多,现在已经逐渐看不到了。当初在长街上,因为的货物沉重,他们如蝼蚁一般几乎贴着地面爬行,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且好好的活着而已。
这些事对旁人来说并不困难,但却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
看着那两人把扁担当做手杖,在地上一步一拄,刘睿影和汤中松已都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他们和一旁即将沸腾的胭脂弄格格不入,但却应当是出入胭脂弄最多的人。
每日都有无数斤香片、巾绢、酒水以及杯盘碗盏得靠他们人拉肩扛的运进去,可却没有时间驻足片刻看看头顶亮起的花灯。
伙计天天和这样的力巴打交道,自是没有这般感慨。
神神秘秘的绕道茶炉后面,从柜台下取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接着俯下身来,胳膊肘撑在桌面上,脖子用力向前伸,朝着小瓷瓶努了努嘴,说道:
“这边是去胭脂弄的法宝!”
刘睿影看着小瓷瓶,皱起了眉头。
这小瓷瓶单论外观,和药铺里的药瓶,脂粉铺里的粉瓶无二。
但这里明明是个茶棚。
茶叶都是散装的小布包。
何况即使是用来装茶叶,未免也太小了些……
但汤中松看到这瓶子,再一听伙计的言语,顿时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
当即将瓷瓶拿在手里,拔掉瓶口的塞子,放在笔尖下闻了闻。
“肉苁蓉、鹿茸、杜仲、淫羊藿、韭菜籽、锁阳、海马、菟丝子、黄精、女贞子、黄芩、金桃子、沙苑子、附子、肉桂、巴戟天、枸杞、何首乌、覆盆子。”
汤中松一共说了十九个名字,全都是药材。
每多说一个,伙计的脸色就僵硬一分。
待他全部说完,伙计撇着嘴,兴致缺缺。
“这可真是大杂烩啊!而且还部分轻重,一部脑的磨成粉,难不成是冲水喝?”
伙计被质问的无言以对……
刘睿影虽然不懂药理,但听这名字,再结合汤中松的笑意,却是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伙计还真把自己二人当做了冤大头……竟是连这种床笫之药都拿了出来,想要趁机敲个竹杠。
好在汤中松是花丛高手,仅凭气味,却是就将其中的成分全都说了出来,让刘睿影无比佩服。
“这药粉,吃了可不会增加一点快乐。如此多同样药性的,配在一起,就算只服下指甲盖儿多少,也定然会鼻血不止,脾胃绞痛。”
汤中松说道。
“您……您是大行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了,公子莫怪……莫怪……”
伙计极为尴尬的笑着,从汤中松手里拿回了小瓷瓶。
这才想起来,却是还未给二人倒茶。
可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银锭无法移开。
这瓷瓶要是给了出去,银锭便是手拿把攥……现在却是和自己彻底无缘……
心里悲叹一身,便从茶炉上取下茶壶,要给刘睿影和汤中松倒茶。
胭脂弄的灯火,忽然亮了。
刘睿影便也顾不得喝茶,与汤中松一道起身,朝着胭脂弄里走去。
不过那块五两的银锭倒是留在了桌上。
伙计眼见他们离开,手疾眼快的收入袖中,生怕这两人是匆忙之中忘记,一会儿还要回来寻,那自己便当做没看到,抵死也不认账就好。
天上星火,人间灯火。
只是和胭脂弄中的花灯比起来,星火反而极为黯淡。
“她可说的是点灯时相见?”
刚踏入胭脂弄中,汤中松开口问道。
“不错,但我准备晚些再去春暖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