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很快被清理干净,剩下的贵宾们也恢复了常态,各自之间保持着妥帖的距离。拘谨的同时,又显得极为融洽。
那位东家让身边的婢女将桌面上的碎瓷用丝帕包好,不知还有何用,继而走到了灯盏下的那块石头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一刀切”。
这个名字刘睿影听说过,算是珠宝行当的专用术语,也算是因为这个行当的特殊而生成的一种交易模式。无论玉石或翡翠还是玉石开采出来时,有一层厚厚的风化皮包裹着,买家仅凭肉眼无法判定其内里的好坏,必须经过高手匠人的切割后才能知道玉石或翡翠玉石的成色质量究竟如何。皮的厚与薄主要取决于风化程度的高低,风化程度高皮就厚。一块原料表皮有色,看上去很是可人,或许在切第一刀时便见了绿,但可第二刀时什么都没有,也是常常发生的事。
不过这一刀切归一刀切,最主要的还是买家的心态以及石头本身的好坏。所谓一刀穷,一刀富,就是这个道理。相比于纯靠命运的骰子而言,“一刀切”却是经验、实力、运气的纵横较量。
刘睿影有幸看过次“一刀切”,故而对这个玩法以及石头的质地之说有些了解。未经过加工的玉石或翡翠原石称为“毛料”。在珠宝行当的交易场中,这样的毛料也被称为“石头”。表皮满绿的毛料则被卖家叫做“色货”,绿色不均匀叫做“花牌”。表皮看上去不会出现什么好货色的,干脆就是“破砖烂瓦”。有的“破砖烂瓦”会被卖家用金锉刀挫出一个小窗来,让买家能更直观的看到内里。不同地方出产的“毛料”颜色各异,红、黄、白、黑皆有,还有混合色。
好的匠人,只需要一刀,便可恰到好处的切开外层的风化,露出里面的真实。故而这个行为也被生动的称为“一刀切”。只是到了现在,“一刀切”已经不仅仅被用来指代这个方式,更多的是对匠人的一种认可。能够“一刀切”的匠人,整个中都城里都不过一掌之数,却是要比切出天价的玉石或翡翠还要宝贵。
没有这匠人,再好的翡翠也会被当成废弃的石头,没有了它的价值,匠人好比伯乐,发掘翡翠,翡翠多见,可会一刀切的匠人却屈指可数。
赌赢了,十倍百倍地赚,一夜之间成富家翁。赌垮了,一切都输尽赔光,连做人最后的尊严都保不住。
这般大的落差之下,总有已经没了希望的人拼死一搏,富家翁也不止于手中的银子,想更上一层楼。
“一刀切”中对人诱惑力最大的,便是赌这块“料子”值不值得下刀,在哪里下刀。
赌石如赌命。
刘睿影亲临的那次“一刀切”,当高手匠人抬起刀时,那买家并不在现场,而是中都城外几十里之遥的一处神庙中烧香磕头。据古书,《玉翡虞衡志》记载:“玉出南江,江昔为蛮夷所属,距中州五千余里,其里多玉翡。蛮夷采之,撇出江岸各字成堆,粗矿外获,大小如禽蛋,不知其中有玉、并玉之美恶与否,故客随意估而买之,运抵中州后,皆有作玉翡之坊,解之见玉或翡翠,平地暴富矣!”
按此书其他篇章记载,这玉石或翡翠产出环境分为山料和仔料。前者是未受风化破碎而与原岩长在一体无一层皮内外相同。后者是经受风化破裂。经水土或河流冲刷转移形成外面一层皮,其外壳特征与产地地质、土壤、植被及水质有密切关系,即场口不同而赌石也有差异。
也曾有人想要走捷径,请来武道高人,将劲气打入“毛料”中,看看能不能通过劲气反震的回馈来识得庐山真面目,但最终全都以失败告终。这也是“一刀切”能够经久不衰,让人热衷不已的原因之一。
对于不确定的,人们总是有欲望去探知。正如这风化皮子里包裹着的到底是什么,无论有钱没钱,却是都想知道。
有些人问的太过于具体详细,庄家只当做没看到一般。但却是很明确的让婢女告诉众人,这块“毛料”的产地是龙塘。
知道了产地,大厅中的贵宾们心下稍安,觉得龙塘出产的“毛料”切出宝贝的可能性不低。更有甚者,觉得先前一人赌腿,这大厅中却是见过血的,算是冲喜,指不定这块“毛料”就能让自己的身家再度提升些许,因此暗暗摩拳擦掌,已经有些急不可待。
最出名的场口在全天下一共有十个,其实原本只有九个,但为了好听,卖家便取了十全十美之意,后又增添了一个场口。分别是灰卡、乌砂、抹岗、坎底、马萨、目乱干、打木砍、次卑、龙塘。主要的区别便是个体代卖,以及皮克色泽的不同。有的场口皮壳杂色,以灰绿及灰黑色为主,透明度好坏不一,水底好坏分布不均,个体大小悬殊。有的则是黑乌砂黑中带灰,裂纹少,但水底一般较差,且常夹黑丝或白雾,绿色偏蓝。至于最好的场口,当属龙塘,以黄砂皮或灰白鱼皮为主,皮壳较粗。大部分水与底均好,绿色很正,常出高质量的玉翡料。
一种贵宾绕着这块“毛料”走了几圈后,纷纷动笔开始写写画画。站在“毛料”后的庄家则很有选择的回答他们的提问。
近年来,龙塘的产量也没有原先那般高产,因此这行当以次充好,甚至造假的先例数不胜数。很多无心商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