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夹带着倨傲的冷意,那缉事卫循声看去,恰对上一双满含怒气的清冷凤眸,脸色当即一变。
他赶忙翻身下马。
“小人有眼无珠,竟未曾瞧见玉风郡主在此!还望郡主恕罪!”
赔罪间,看了一眼那被扶起的身穿月白长衫的少年,见那少年样貌俊美,当即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正要再赔不是时,玉风郡主已皱着眉不耐地道:“滚吧。”
她如今瞧见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便觉得恶心得紧。
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欺压百姓!
但昭昭说得对,便是将这些人尽杀了也无用,根本源头并非是出在他们身上,杀了一个便还会再有千百个顶上。
“是,多谢郡主……!”那缉事卫忙不迭应下离去。
“如何?可受伤了?”看着被扶到跟前的少年阿淮,玉风郡主微皱着眉问。
“小人无碍……”阿淮看了一眼那个已经跑远的孩子,道:“方才小人看到那孩子,一时想到了幼弟,这才失了分寸……”
说着,朝玉风郡主施礼:“阿淮行为冒失,还请郡主责罚。”
想到他当年因灾荒而失去家人的经历,玉风郡主怪责的话便没说出口,只道:“下回当心些便是。”
但她的心情当真是坏透了。
举目看向街边那名无人问津,骨瘦如柴的乞丐,玉风郡主三两下将手上的红宝石赤金镯子褪下,又摘了耳上一对玉玦,并一支珊瑚珍珠钗,塞到施施手里,道:“让他们拿去换些吃的,并你身上的银子也一并在这条街上分出去。”
她行事没有什么讲究,想到什么做什么,施施虽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依言去办了。
但办归办,这些首饰到底不能就这么给出去,否则救人不成怕还要惹来麻烦,还是需折成碎银多分些人。
“回府。”
玉风郡主转身上了马车。
阿淮赶忙跟上,在车内低声问:“郡主不去宝华楼看首饰了?”
“不去了。”玉风郡主声音闷闷地道。
出门便皆是百姓苦态,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首饰。
阿淮不知她想法,只当她是被自己坏了心情,遂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玉风郡主在心底叹了口气——阿淮固然心地良善,但到底自幼生长在乡野间,少了开阔的眼界,自是不懂她在为何事而心烦。
或者说,她此时更多的是担心。
待回到长公主府,玉风郡主下意识地先去了敬容长公主的居院。
“怎这么快便回来了?”长公主披着鹅黄色细绸薄衫,半散着发,正窝在榻中看描着各类动物的画本子,见她进来,忙扭过身问道:“我的糖葫芦呢?”
“没找着卖糖葫芦的。”
玉风郡主在她身侧坐下,靠在榻中随口敷衍道。
敬容长公主不满地皱眉:“……你是闭着眼找的吗?”
玉风郡主似没力气同她斗嘴,闻言只当没听见。
敬容长公主气哼了一声,旋即皱眉:“你身上的首饰呢?去哪儿了?”
“给那些乞丐了。”玉风郡主侧靠在榻中,白皙纤手拄着太阳穴,微叹了口气,自语般道:“你是不知如今外面是怎样一番景象,我从未见过这样多的灾民和乞丐。”
而这些定还不是全部,甚至城外只会更多。
敬容长公主看着她:“平日里没瞧出来,你倒是挺忧国忧民的嘛。”
“我忧的是咱们自己啊。”玉风郡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长公主的额头:“你也不用你这缩成了瓜子仁儿大小的脑子想想,京城乱成这样,咱们长公主府这一隅之地又还能有几时安稳?”
说着,又叹口气,靠在榻上望着上方:“同你说你也不懂,只想着吃糖葫芦的小孩子又怎知一家之主的忧虑。”
长公主撇了撇嘴,“嘁”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位兄长也当真是有本领,大庆建朝不过区区二十载出头,竟就被他败坏至此……这败家子当的,叫人说点儿什么好。”玉风郡主眼神无望地喃喃道:“这一败不当紧,连带着咱们也要跟着遭殃。”
“……”长公主没有接话,拿起桌上的苹果轻轻咬了一口,垂眸掩去眼底的波动。
再抬眼时,望向窗外,绿了一整个夏日的芭蕉叶已经泛了黄。
秋日悄然已至。
很快冬天便也要来了。
而冬日真正来临之时,天地万物皆无可躲避……
长公主慢慢地吃着苹果,实则不过味同嚼蜡。
……
又是两日过去,玉坤宫外的禁军仍未撤去,拿皇帝的话来说,刺客一日未曾抓到,他便一日无法不担心。
皇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抱着天福在寝殿里看书,也并不离开玉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