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呢,还用得着你侍奉?”太后笑着道:“且你这性子,又哪里是个能在家里呆得住的,从前便是终日见不着人影,真指望你来伺候着,只怕是牙都要饿掉了!”
燕王微红的眼睛里也浮现了笑意,点着头道:“是,儿子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真要儿子做,这般粗手粗脚,怎能侍奉得了您这一贯挑剔讲究的高门贵女,恐怕难出三日,便要被赶出去发卖了。”
一旁的嬷嬷听得掩嘴笑了起来。
当真是太久没听到这母子俩斗嘴耍贫了……
这般一想,眼睛又不觉有些酸涩。
“你既知我讲究,怎今日进宫连胡子都不知道刮一刮?虽说终究是不再青春俊美了,却也不能如此破罐子破摔啊。”太后看着儿子脸上的胡须,颇为不赞成地说道。
这若是她那儿媳吴氏还在,还指不定得如何嫌弃呢。
想到这儿,太后压下感慨,不免问道:“对了,怎不见儿媳和孩子一同过来?”
说起来,她如今这位儿媳与那孙女桑云郡主,她尚是从未见过的。
“王妃的病尚未好全,宫中又规矩繁多,如此急忙之下,儿子恐她应付不来。”燕王道:“待过两日,她们母女大致适应了京中规矩,儿子再将人带来同母亲请安。”
太后笑着点头:“也好。”
旋即眼神欣慰地道:“彼时知道你在北地有了家室,有了人陪,母亲也总算是略微放了些心。”
人啊,总是要有人陪着才行的。
尤其是经历过那样一场天翻地覆之后,又立即只身前往了那人生地不熟,条件艰苦的边境。
起初那两年,她甚至以为,儿子为了吴氏,未必会愿意再娶妻了……
而那样做的后果,无疑会带来更多的猜疑和麻烦。
譬如是否有意借此向吴家示好,甚至可能还会被疑心到子嗣之事上面……
好在儿子后来又遇到了海氏。
海氏虽然出身不高,只是当地小官之女,但如此一来,却也恰好免去了诸多麻烦。
听着母亲的话,燕王只附和地应了声“是”。
实则,所谓陪伴,他并不曾想过。
他娶海氏的意义,也并非是在于陪伴二字。
母子二人静静坐着吃茶,说着这些年来的大大小小之事。
但均是挑了家常的来说,说白了,皆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到底身处宫中,许多忌讳的话,是不便说出口的。
“回头去看看敬容吧。”太后微叹了口气,道:“这个可怜的孩子……常常念叨着你。”
燕王沉默了一瞬,才道:“敬容的事情,儿子也有听闻——当真是医不好了吗?”
“太医说过,这种病能否痊愈,皆看运气了。但哀家也去看了几次,除了糊涂了些,其它倒是都好,能吃能睡还能闹腾,可是将皎皎那孩子给折腾得叫苦连天。”说到后面,太后不禁笑了。
燕王也跟着笑了笑:“她幼时是被我给带坏了,同个男孩子无甚区别,明日一早,我便去看看她。”
就是不知道定宁是否还能认得出来他了。
“尝尝你手边的松仁儿糖。”太后笑着说道:“若是觉得好吃,待会儿走时,带些出宫去给桑儿也尝尝。”
燕王看了一眼碟子里的松仁糖,笑着道:“儿子就不尝了,您知道我向来不喜吃这些甜食。”
太后道:“这可是加了松子儿的!”
听母亲浑然一幅“这可是宝贝,不吃就亏大了”的语气,燕王不禁默然。
母亲的道理总是很奇妙——他不喜欢吃饴糖,饴糖里加了松子,难道他就喜欢了?那他何不干脆去吃松子呢?
“尝尝吧。”太后笑着道:“这是皇后那侄儿,特意从宁阳带来给皇后的,据说是宁阳冯家糖铺的东西,这家糖铺,你从前也是吃过的……”
皇后的侄儿……
燕王怔然一瞬,下意识地印证道:“……当真是吗?”
太后含笑反问:“母亲亲口尝过的,难道还有假?”
燕王看着那碟松子糖,眼神一时有些反复。
当年他奉旨出征,被战事绊住,再回来时,父皇没了,真真也没了……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在他出征时,真真便已经有了他的骨肉,而后来不知因何而动了胎元,以致早产,凶险之下,竟致一尸两命……
就在他接受不了,无法支撑时,母亲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而当时尚且来不及去亲自印证真假,就藩的圣旨便送到了他面前。
这一走,便是十八年。
这十八年间,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去证实此事……
而未曾亲眼看到之前,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这只是母亲为了宽慰他而编造的谎言。
可已经十八年过去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