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你的亲兄长……”
庆明帝依旧在向她一步一步靠近着,他眼底俱是嘲弄,这嘲弄之下,仿佛压制着无边无际的怨怒与不甘。
“怎么连你也帮着他呢,你也想帮他取代我,夺走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这条命,是吗?!”
敬容长公主惶恐不安后退间,脚下撞到了花坛边缘,惊叫一声摔倒在地,手中的拨浪鼓也飞了出去。
庆明帝微微倾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高大的身形遮蔽住了日光,大片的阴影投在敬容长公主的身上,阴影之下,仿佛是无尽寒意。
长公主却似察觉不到这森森寒意,见拨浪鼓离了手,她连忙拿手撑着地起了身,将那拨浪鼓捡了回来。
而后有些犹犹豫豫地来到庆明帝面前,歪了歪头,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是我又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庆明帝直直地看进那双眼睛里。
这种眼神与神态,倒是突然将他的神思拉回到了记忆早已模糊的幼时——那时,敬容犯错时,便总是这样看着他。
他忽然笑了笑。
“不,定宁,你做得很好。”他看着面前的胞妹,微微眯着眼睛道:“你应当庆幸你不曾酿成大错——若东西是真的,我身为兄长,倒也可以原谅你这一次。”
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的胞妹,皆是将他当作奸诈小人洪水猛兽在防备着……
他们待他无情,可他却不能待他们也如此冷血啊。
庆明帝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摸了摸敬容长公主的发髻。
“定宁,你可要好好地活着才行啊。”
毕竟,往后要死的人还有很多……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做一个世人眼中身边至亲之人死绝的孤煞之人啊。
而敬容先前便将在这棵枣树下埋有父皇旧物的事情告诉过他——所以,她的立场是动摇过的对吗?只是碍于父皇的托付不得不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他要的从来也不是动摇,也向来无法容忍一丝一毫的不忠。
但是她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好好地看着他是如何将这皇位坐稳到底、好好地看着她偏爱的二哥最后究竟会是何等下场不是吗?
也替他的好父皇好好地看一看……!
庆明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然而眼底始终是一片沉暗冰冷。
他将那绢帛收入宽大的衣袖中,淡淡地同侍卫吩咐道:“将箱子重新埋起来吧。”
惊魂甫定的两名侍卫应下照做。
“拨浪鼓找到了,可还害怕了?”庆明帝含笑看着敬容长公主。
长公主摇摇头,似乎还有些担心他在生气。
然而小孩子心性简单,庆明帝路上逗了她几句,她便好像将那本就没有缘由的不安抛去脑后了。
兄妹二人回到居院中时,长公主摇着手中的拨浪鼓,笑的很开心:“叶嫫你瞧,我找到了!”
玉风郡主“呀”了一声,笑着道:“还真有这么个东西啊。”
“当然,这可是我父亲送我的!”敬容长公主得意地炫耀着,还不忘攀比:“你父亲可送过你这个吗?”
“这个倒是真没有呢。”
她不止没被父亲送过拨浪鼓,她还压根儿就没有父亲呢。
玉风郡主冲长公主挑了挑眉,眼神也有几分得意:“不过,我母亲送过我——不止是拨浪鼓,但凡是你能想到的,我母亲可都送过我。”
岂止啊。
岂止是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也送了很多啊——许明意在心中想道。
“那我也不输你,我母亲待我很好,而且夫人待我也极好呢!”敬容长公主毫不示弱地道。
看着母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庆明帝笑着无奈摇头:“好了……定宁既是不怕了,朕便也该回去了。”
玉风郡主敛容道:“今日多谢陛下。”
庆明帝笑意依旧温和。
不,是他该多谢定宁才对——
他将视线转到立在一旁的女孩子身上,道:“倒是朕该多谢许姑娘,这些时日多亏了许姑娘待敬容的身体如此上心。”
许明意垂眸,语气里是恰到好处的惶恐:“臣女不敢当陛下的谢字,臣女与郡主一贯投缘……况且,这也是臣女该做的。”
庆明帝目含赞许地点头。
“许姑娘先后帮了朕多次,一个谢字怎会当不起。”
先前太子溺水,再到后来起高热,也都是这个女孩子救回来的。
他甚至觉得有些过于巧合了。
但是偏偏查不出任何异样——
许明意闻言只是微微垂首,做出受之有愧的模样。
庆明帝便也未有再多留。
一行人跟至外堂恭送。
许明意抬起头来,看向皇帝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