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或跌宕的故事里,包裹住了一个能让你感到内心触动的好问题,然后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反复回味与思考。
影片在剧情进行到一半时戛然而止,贺天然看得意犹未尽,同时更满怀一肚子的疑问,他对黎望问道:
“真的有‘天乐’这个角色的存在吗?还是说,温凉饰演的阿水其实就是这个‘天乐’?”
这个问题即是这部影片最大的悬念所在,片中温凉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乐队主唱天乐,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出现过,这不禁就让人联想到了各种影片里,主角要找的那个人最后就是自己的惯用反转伎俩,反正什么多重人格啊,失忆啊,时间线循环啊,都是如此。
“贺导你觉得有必要存在这个人吗?”
黎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贺天然思考道:
“你说他们是一个人我也能理解,毕竟天乐算是阿水对理想生活中的一个投影,所以她才会那么想把天乐找回来,想让所有人都重新记起他。
但比起这种对照和隐隐,我还是希望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他的消失是真的经历了一些很奇妙的事件,哪怕只是作为一个背景设定,哪怕最后只是用几句玩笑性质的台词轻描淡写,让观众自己去推测真假,这样也总比阿水跟天乐是一个人要来的……”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接着道:
“要来的‘温暖’一点吧,毕竟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对阿水来说,是很重要的。”
黎望笑道:
“看起来,贺导你还真是个心底很柔软的人啊。”
对于对方用“柔软”一词来形容自己的评价,贺天然含笑摇了摇头,打趣道:
“三岛由纪夫有句话说的好啊,许多青年人虽然愚痴,但他们都知道,唯有艺术描写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他们自己的爱情不过是拙劣的模仿罢了。
所以你看,一代文学大家都这样表达过现实的残酷了,这我作为一个观众,自然是希望看到我想看到结局,不过这终究是你的故事,一切都由你来决定,我很清楚被资本与观众的意愿胁迫是种什么感觉,所以我从不为难艺术家。”
黎望沉默了几秒,最后无奈耸了耸肩:
“一开始的设计里是有这个人,但后来拍着拍着,我也陷入了一种迷茫,觉得这个人物是否真实存在,好像已经并不取决于作为导演的我了。”
“为什么?”
“因为阿水……嗯,也可以说是因为温凉……贺导你觉得她在这部片子里的表演怎么样?”
贺天然重新将目光转移到屏幕里,他拉动着进度条重新找到了几场重要的戏,毫无疑问,温凉在《宇宙街》里的表演是他从未在对方生活中与以往作品里见到的,一颗火热与年轻的心在积年累月的寻找与成长中逐渐麻木与冷却,可那份执念,又驱使着她不断找寻,温凉把这种状态诠释的淋漓尽致,这让贺天然由衷说道:
“说实话,黎导我都有些羡慕你的才华,温凉这种出色的表演状态,从来都没有出现在我的镜头里过,看来还是我的导演能力限制了她的天赋啊,你让我去评价她,还真是让我自惭形秽得很。”
黎望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贺导过誉了,这不是我的功劳,反而正因为温凉的这种出色表现,才让我苦恼……”
“苦恼?”
想到之前对方的发问以及才观阅过全片后的感觉,作为同行的贺天然一下就明白了黎望的言下之意。
“你是不是想说,温凉在片中的表现,超过你的掌控?”
被一语道破烦恼的黎望并没有显出尴尬,他苦笑着点点头,坦言道:
“正是如此,当时在剧组的时候,我越拍越慢,最严重的时候一星期都拍不完两场戏,原因就是我同样受到了温凉表演的影响,促使当时的我每天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天乐’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阿水这样的姑娘,心心念念苦苦寻找的三年……
我原以为剧本既然已经注定好了,这个人物与这些事件就本应如此,但当我真正看到温凉进入到阿水这个角色,从文字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我镜头的那一刻,我才真切的意识到当我们要去讨论‘命运之重’这类问题时,人物的挣扎与自身的那种无力及迷茫。”
当我们要去探讨一个问题或讲一个故事,即使不需要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你的人生阅历不足以支撑起这般的精神内核,那么最后的结果无疑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导演最主要的职责与特权就是讲故事,而演员的责任与义务就是接受导演指导和满足剧本要求的同时,创造出真实可信的行为,因此,越是好的演员,对导演的要求也会越高,有时候聪明的演员会有所保留,直到他确认可以信任你的品味、学问和智慧。
如果导演本身就很菜,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演员无法从导演的反馈中得到有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