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
“殿下?”
“啊……什么事?”朱祐樘回过神看向太子妃,张殷扯扯嘴角笑道:“没什么,汤要凉了。”
说完她用涂着丹蔻的指甲轻轻敲了敲白瓷汤碗,朱祐樘莞尔一笑摇摇头说:“没什么,今天有点累罢了。”
“那一会儿早些就寝吧,我去收拾一下。”张殷说着站起身来,扶了扶裙摆上的褶子。朱祐樘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越走越远,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在荣庆宫看到的小宫女。不,那个女子应该不是宫婢,至少是个女史,从服饰就能看出,这样说来看年纪她应当就是上回东宫选秀未能选中太子妃剩下,只能留在宫女做女官的少女们的一员。
想到这一点,他莫名感到心头有种微妙的悸动。
虽说他用膳时才给自己频频走神找了个太累的借口,但是上榻后可没少折腾太子妃,夜半过后两人都大汗淋漓,相拥着喘息,朱祐樘把脸埋进张殷柔软的肩颈里叹道:“太子妃,给咱们父皇生个太孙吧,他一定很想见见。”
张殷活泛的大眼睛在黑暗中转了转问:“殿下上回去荣庆宫,不是说父皇好好的吗?”
“嗯,是好好的。”
张殷叹了口气,摸了摸朱祐樘的后脑勺柔声道:“我明白,经过这种事,总会有些后怕。”
“其实,真正时日无多的是贵妃。”
张殷愣了下,还花了那么点儿时间思考是哪位。
“万……可……”
“她不是病了很久吗?”
“是啊。”朱祐樘翻身望着帐顶出神道,“甚至太医都已经放弃了。”
“……什么?”张殷立马转身追问,“太医放弃……了?什么意思?”
“你猜猜现在太医院给贵妃娘娘开的什么药?灵芝?人参?龙涎香?都不是,只是石斛、三七、黄芪这种滋养安神的药材。”
“所以说,只是想让贵妃娘娘……好……好过一些?”
张殷很艰难地把这话吐出了出来。
“一定是在父皇的首肯下,”朱祐樘的侧脸也变得忧郁起来,“他老人家什么都知道。那日在荣庆宫看到他,他在丽妃跟前也心不在焉,丽妃显然早有察觉,暴躁无处发泄,待下人尤其苛刻。我看父皇面色虚浮,沉醉美人乡未必如旁人料想那样舒坦。”
“这……我就不太明白了,”张殷侧身躺着望向朱祐樘的侧脸问,“即便子嗣繁息确实重要,但也没必要违心背意地去宠信谁吧……”
再多的张殷也不敢说得太细,虽说太子待她的确算是真情厚意,可她想来不敢得意忘形,除了在朱祐樘跟前,别处面对别人战战兢兢的心态比起刚入宫那会儿也没好上多少。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低调总是没错的。
朱祐樘似乎一时陷入沉思,没有答话,张殷心里如同擂鼓般,七上八下,总觉得自己刚才到底还是说错了话,见朱祐樘半天没有反应,她轻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拉上被褥包住肩膀,没多时她听到背后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熟悉的胳膊圈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灼热的气息和温度再次将她包围,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刻,张殷心里却还是难免忐忑。
掐指一算,她嫁入东宫不到一个月,就算是考虑最乐观的情形,肚子有动静也不会这么快。而且她过去翻阅奇闻异事时有听说过有些女子因为压力大对腹中孩儿过于渴望,以至于产生幻觉,这幻觉强烈到连她自己的身体都骗过去了,如妇人所愿出现各种怀孕征兆,然而紧张地养了十个月后发现完全是空欢喜一场,肚子里不过多个肉瘤。
不管怎么说,急吼吼地让太医来请脉还是不太妥,她不愿意因为这么蠢的理由闹了笑话。
但说实在……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冷不丁发觉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覆在上面了。唯有今时今日,任何亲昵的举动都没法挑起她的热情,一想到自己“腹中空空”她就焦躁又不安。
希望……希望两个月后老天能给她一个明确的消息。
*
“不愧是章泽盈。”万贞儿试了口枣花甜汤摇摇头笑了,“花里胡哨的,动静似乎挺大,但着实没什么用处,还险些把自己给坑了。”
“他们这些人呐,就是永远不明白。”玉壶一边给端上小碟一边笑道,“有些东西,他们争一辈子也争不来,纯粹是白费力气罢了。”
万贞儿的脸上狠突兀地浮现出了越来越明显的笑容,也许别的人会觉着怪异,但伺候了她二十年的玉壶一眼就看出,主子这是想起有趣的事儿可以找找乐子了。
“哎,玉壶,”果然万贞儿笑呵呵地看向她说,“你给我理理,这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个路子,我记得,就是太子殿下婚事而起的吧?宫里好久没有出现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了。”
玉壶脸上堆着笑,心里却泛着苦,万贞儿过去不是这样健忘的人,有她在,皇后甚至都可以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