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嘴呢?张殷在心里严厉质问自己,就那么一句话不说能死么!现在看来倒是说了后死定了。
“那现在,想起来了?”朱见深的声音听起来倒还是兴致盎然。
“……是。”
张殷小腿都在打斗。
朱见深往后一靠,大手一挥道:“那就说说看?”
张殷深吸一口气,忍住了没有抬眼乱瞄,直视清了清嗓子说:“成化二年,大破荆、襄贼刘通于南漳;成化三年,明军分五道各万人征剿建州女真首领董山,大获全胜;成化六年荆、襄流民作乱,项忠总督河南、湖广、荆、襄军务讨之;成化七年荆、襄贼平,安南黎灏攻占城,破之。成化八年……”
朱见深抬起一边眉毛:“嗯?”
“成化……成化九年,王越作乱于红盐池,大破之,收复河套;成化十五年,派兵征讨女真;成化十六年,王越袭亦马思于威宁海,破之;成化十八年,亦思马因犯延绥,汪直、王越带兵破之。”
“就这些吗?”朱见深笑眯眯地问。
本来稳妥起见,张殷想答自己资质愚钝,只记得这些,陛下英明神武,武功赫赫……之类之类。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下去,点点头答:“回禀陛下,就是这些。”
朱见深沉默了片刻,接着啪啪地拍起掌来。张殷心肝一颤,直到听到朱见深笑道说好,紧巴巴的心头才渐渐平复下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在场不止我有兴趣听一听。”朱见深清清嗓子说,“有一个人在你方才列举的种种战役中,尤其是成化十五年以后的对外征伐战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你莫非是怕言语不慎开罪于贵妃娘娘,不敢提起?”
这算是提示吗?张殷心想。
“不,小女只是按照陛下的问法回答问题,”张殷悄悄吸了口气答,“且汪督公在成化十五年后的种种行动乃是陛下旨意,小女不明,提及汪督公所立战功怎会开罪于贵妃娘娘。”
朱见深轻笑两声,转头对皇后太后道:“行了,朕不会再为难这小姑娘了,你们不必这么看着朕,太子妃人选已定,太子的婚事终于告一段落,大家总算能松口气了。”
太子妃人选已定……
张殷心中不由得一动,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一早就认定了结果,自己也不报希望的事,突然听说结果已经尘埃落定,心中还是难免会有触动。
问也问完了,六个姑娘又被遣回之前呆过的那个长乐殿侧殿里,等候皇帝和众位后宫娘娘们裁断。
落座之后,侧殿里的七分变得十分微妙起来。几个姑娘一声不吭地坐在自己的作为上,是不是抬眸瞥一眼身边人,又不敢出言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在这最后关头破坏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也是,能走到这一步的,谁敢说心底里完全不期望这一步之遥后当上人上人,枝头凤呢?
只是眼下这种气氛也太难受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动也不敢动,就像是等着屠刀落到自己脖子上的砧板鱼肉,时间的流逝都变得粘腻窒息起来。
因此突然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所有的姑娘都齐刷刷抬起头来视线集中在那进门的内侍身上。
甚至把这内侍的脚步给吓得顿了一顿,当然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四平八稳踏进屋来,高声道:“兴济张峦之女张殷,随我来。”
嘭。
有什么东西在张殷心头炸开了。
她机械地站起身,内心里还在等着有别的女孩子跟她一起,然而直到她慢吞吞地走到那内侍跟前了,后者将她上下打量一顿,也没提别的姑娘半个字。
“嗯,”内侍满意点点头说,“走吧,这会子可耽搁不得。”
张殷心跳猛地加快,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瞟了眼身后的五个姑娘,这些女孩个个都瞪圆了眼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大同小异。
不知为何张殷只觉得这般光景刺眼,不需内侍再催,这就匆匆迈开步伐跟着走出侧殿,尽管如此还是感到无数视线钉子般刺在她背后跟着她走了许久。
她脑子里风起云涌,思绪如潮,却纷纷乱乱,理不出个头绪。
不会吧?
只有这个问题反反复复浮现出来拷问自己:
太子妃……人选是我吗?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她这样告诉自己,也许我这次去未必就是我以为的那样,或者说其他五个姑娘以为的那样?
那不是那样,还能是哪样?
此时此刻被天家传召,不是好事那只能是坏事了。
好事的话,还能是什么事?只有可能是那件事。
张殷越想越感到呼吸紧促,心跳都变得灼烫起来。
“奴婢这儿提前贺喜姑娘了,”冷不丁那带路的内侍扭头笑呵呵道,“晚些就得改口,不能再叫姑娘了。”
“呃……公公莫要取笑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