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选妃一事终于定下吉日,采选提前一月举行,这个日子对于张峦来说有点儿过于局促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在众多有意将女儿送进宫的父辈当中算是已经提早准备了的,皇室哪儿能如此贴心特地给百姓们留出时间调教女儿,提高中选的可能。有勇气报名参选的,自然是对自己平日家教很有自信。
因此张茵只在父亲宅中居住了短短五日,金氏已经尽她所能去“教导”张殷了。在她眼里,张茵打小养在府外,过年过节她都不准母女二人过府团聚,只要不是在她手上教养出的孩子都拿不出手,见不得人,一定会给父母长辈丢人,甚至觉得张茵那曾经为婢现在为妾的母亲只会教坏姑娘给不了任何上得了台面的训导,所以这五日里对张茵格外严厉,反而对亲闺女倒是没怎么关注。就像是生怕人走了就没有机会一样,惩罚起张茵来也真毫不留情,张茵只是胳膊肘高了些,膝盖低了些,或者眼睛在所谓不该抬起的时候瞧了嫡母一眼,犯诸如此类的“错误”,就会被狠狠责罚,戒尺打手竹篾抽小腿罚跪罚站罚蹲时常轮着来,有一次还直接耳光扇在张茵脸上,留下个通红的五指印。加上金氏骂起人来也分外难听,张殷实在看不下去,当着妹妹的面质问母亲:“您是想在她身上留下各种伤痕,好让她直接失去采选资格吗?”
“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胳膊肘往外拐!”金氏愤愤然道,“娘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白眼狼!”
说完金氏就把戒尺扔在地上愤愤离开,被母亲这么吼,张殷也甚是尴尬,一时待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张茵揉着膝盖颤巍巍地站起来,靠近张殷身边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姐姐肩头。张殷感受到她见见的下巴,叹口气默默将手覆在妹妹细白的小手上。
正式采选的日子几乎是眨眼就到了,清晨张殷一觉醒来照例去母亲那里接受训导,到了地方却被对方训斥:“怎么还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然后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日子到了。
就在这个寒冷彻骨的正月里,全国各地的父母于同一日将子的女儿送往京师,竟有三千人之众,由天子派遣的内监就在这三千人中开始第一轮筛选,太高的,太矮的,太胖的,太瘦的全部剔除,就这样便筛掉了九百人。第二天第二轮选拔开始,这一次标准更加严格,这两千多女子要分批于内监面前接受身体初步检查,由内监检视耳目口鼻、发肤腰颈及肩背,经过这波考验后,本日最后进行的考校便是要求诸女自颂籍、姓、年岁,听其声,稍雄、稍窳、稍浊、稍吃浊者皆去之。结束之后张茵见着姐姐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说自己之前被嫡母鞭挞留下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消退,生怕被内监发现,张殷便安慰道内监即便不能算作男人了也不能直视未来的天家贵眷的肌体,她不必担心。
当时她完全忘记了,最该紧张害怕的其实是她才对。
第三天的筛选,侥幸通过第二日考核的女孩子们面对的是拿着各种量尺的内监,他们要挨个儿量这些女子的手足长短,量完之后还要让姑娘在跟前走几步,瞧瞧步态身姿如何,这过程中发现姑娘步伐太大太小,挥臂过长过短都是要剔除的,当然,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要以“美”“好看”为前提,走得不好看不符合内监们的审美那就更不可能有机会入选了。
张殷不好说自己走的美不美,她只确定光自己这双天足就绝对过不去量肢这一关。
不会……爹的计划就这么快泡汤了?
不然这大脚要怎么过关呢?
然而她别无选择,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无论什么结果也只能受着。
当日,忐忑之际心中七上八下等待着内监前来的张殷,不断坐着深呼吸,一遍遍演练被内监发现大脚后如何应对如何表现方能显得不那么尴尬难堪,可无论演练即便,听到内监的脚步声她还是心理咯噔一声,浑身吓得一震。
她悄悄瞧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另一个姑娘,她已经提起裙摆露出三寸金莲准备就绪了,张殷望天翻了个白眼,就听得跟前内监掐着腔道:“姑娘,还等什么呢?要奴婢给你提裙吗?”
“不用不用。”张殷摇着头陪着笑提起裙摆来,心如擂鼓砰砰直跳。
提起裙子后,那内监比着量尺就蹲下身去,张殷从没觉着缠不成脚是自己的错,但是这会儿却感到羞愤欲死,这根本就是公开处刑嘛!虽然就一个内监负责检查她,但这事儿迟早传扬出去,那时爹就不怕被人指指点点笑话了吗?到底……
哎?这内监怎么起身就走了?
张殷愣愣看着那内监量完之后退开了,心想,这位公公你不想说点啥吗?还是说回头就去报告这儿有个不合格的姑娘,今日之内就给剔了?
“姐姐?走啦?”
之前她偷看的那个姑娘悄悄推了她一下,张殷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抬步走人,下意识地揪着衣摆生怕露出脚来,和这一批接受检视的姑娘离开现场。
张茵自然是没有她的顾虑,两人碰面了之后还兴奋地说起旁的姑娘各色各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