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又愿意帮我到这种地步呢?”张殷抬起头反问,大大的黑眼睛星子般闪亮。朱祐樘一时语塞,张殷又垂下头笑道:“我与公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几日有些交集,全赖公子大发善心,今日一过各奔东西,公子如何看待今日所见所闻都与我无关了,而且我想……以后应该也不会遇到公子这样耐心的听者,说说又如何?而且我只是回答你的疑问而已。”张殷说着提起裙子露出鞋尖挑挑眉说,“你不是奇怪我怎么还能走那么快吗?当然靠的这么一双脚啊。”
说到这儿她这才提高裙子完全露出脚来,朱祐樘控制住移开眼神的冲动,他深知张殷这么做绝非出于什么挑逗的轻浮缘由,在张殷眼里,这双脚就是她已经忍受和即将遭遇的一切悲剧缘由,或者说象征,根据朱祐樘已经掌握的信息,用他的方式来说,那双脚足以成为张父抹杀女儿存在的充分理由。
“姑娘年纪轻轻,看得洒脱,倒也难得,”朱祐樘微微一笑问,“后来呢?你们是如何在京城落脚的?”
“那还得靠我娘急中生智,最后一次爹娘打听到亲戚的联系方式后,在信中谎称爹已经不久于人世,但是因为过于贫穷所以只能委托唯一在世的亲戚替其收尸,那亲戚……我叔叔终于给了确切的地址,就在兴济县。”
“那是多久前的事?”
“两年前。”张殷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是陷入了回忆,“后来叔叔进京做了个推官,也把我们一家都带去了,再后来……再后来叔叔意外横死,膝下无子,我爹继承了他的所有财产,当然包括那个屋子。”
朱祐樘回忆起那院子里处处可见的荒废景象,更加认可张殷关于父亲所谓“不善经营”的评价。
此时张殷用力嗅了嗅空气,眼睛一亮,转头问朱祐樘:“走累了没?想不想尝点儿休息一下喝点儿热的?”
朱祐樘挑挑眉:“好啊。”
随即换做张殷拽着他的手腕往前快步走去,反正他对这一带也不甚熟悉,由着张殷拽着他穿过人群,来到一家装潢颇为豪华的酒肆前。
“我没钱,”张殷转头理所当然地问,“你想花钱吗?”
朱祐樘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利索地从兜里掏出钱袋子掂了掂,哗啦声响后他朝张殷莞尔道:“不仅想花钱,还想多花点儿,走吧。”
说完他带头走进酒肆,抬头四下望去,这店铺还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也不过太阳刚升起不久而已。
“这里的金汤田鸡可是一绝啊,而且量很大,一碗就顶一顿,”张殷撩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当然,那只是对我而言。你……要试试吗?”
“有何不可?”朱祐樘微微一笑走向柜台,掌柜刚刚招呼完一位客人,转头看见仆役打扮的朱祐樘,脸色立刻就变了。
变得如此迅速果断,让朱佑樘不由得挑挑眉。
“想吃什么?”刚问完这句掌柜就继续道,“清汤面还是炒白菜?”
“金汤田鸡,海碗的。”张殷从朱祐樘背后走上前来朗声道。掌柜见状眼睛一亮,立刻招呼起来:“张姑娘?您今个儿怎么有空来这儿逛?”接着他飞快瞟一眼朱祐樘又立刻道,“啊,带了护院来,我听说你快要成亲了,嗯,成亲之前多逛逛也是好事,还好你赶上咱们店推出新品菜肴,总共三样,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详细介绍介绍,今天你们两位一起算,点一样新菜加上田鸡只算八分钱,点两样新菜……“
“不用了不用了,”张殷无奈笑着连连摇头,“一样就好,老板你还是这么会做生意。”
“要雅间,”朱祐樘插话道,抬头看了看楼上,“菜上快些。“
“呃……”掌柜搓着手望向张殷问,“张姑娘,今儿这么阔绰呐?”
“对,你尽管上菜就是,其它不用管。”张殷略一思忖,活泛闪亮的大眼睛望向朱祐樘,又说,“先给咱们上点儿小菜,我要麦茶。”
“我随意。”
“那就和我一样吧。”张殷转头冲朱祐樘笑了笑,掌柜看得一愣一愣,一个仆役也兴在主人跟前挑三拣四的吗?而且张殷看起来很在乎他的说法?不过这个男的看起来的确气度不凡,模样丝毫不像那些寒酸刻薄的奴才,很是俊朗……
等等,自己是还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婚前跟俊美仆人在街上到处游逛,大手大脚地花钱,难道……
绝对是这样的!
看着年轻的一男一女共同走上楼梯的背影,还有说有笑的,掌柜进一步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殷姐儿又来啦?”老板娘不知从哪儿晃悠出来也望着年轻男女背影绕过楼梯拐角走上二楼问道,“她不是早就定亲了吗?还在外头乱晃呢?”
“何止是乱晃啊。”掌柜挑挑眉抱着胳膊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音调。
“哎呀,这可了不得,”老板娘突然来了兴致眼睛一亮说,“我得好好打听打听去!”
掌柜望着老板娘兴奋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