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宴秦念之在内侍的指引下落了座,位置是离御驾最近的席位。众朝臣冷不丁瞧见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孔,冷漠疏离地端坐在席位上,似乎与周遭的热闹完全隔绝开来。一时有些恍惚。尽管早就听说秦大人是假死脱身,在东都潜伏查案,拿到了秘密的账册和证据,才能将沆瀣一气的贪官污吏一举拿下,可当真的亲眼瞧见人还活着,又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见秦念之的坐席都快摆到御驾底下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位年纪轻轻的内阁大学士,只怕又要高升了。众人一时看向李襄江的眼神有些嘲弄,果然,虽说都是天子近臣,但这待遇确实千差万别啊。李襄江冷哼一声,他的面容本就冷硬,如今铁青着脸,更是让人退避三舍。秦念之神神在在,只当没瞧见这些眉眼官司。他的席位实在是太靠前了些,再加上周身气势如冰霜降雪,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那些想来攀关系的朝臣反倒被震住,不敢上前。上官思最近一直往外跑,不是在开拓商路,便是在寻找神医的路上。诶,思及此,秦念之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康亲王如今“缠绵病榻”约莫也没几天好活了,康王世子以侍疾为由,并未出席。景明正将自己关在药室中研究新药方,直接告假。一时间竟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索性落得清净自在,猛然想起上次也是在这样的使臣夜宴上,自己被元宝算计,险些丢了小命。一转眼,自己竟又坐在殿中,好似一切都未变,又一切都变了。思及此处,秦念之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北狄大皇子进殿时,一眼便瞧见了那坐在灯影辉煌下,微微低垂着睫毛的清贵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大摇大摆地坐在了秦念之的斜对面。隔着恢宏的殿堂,两人遥遥相望,北狄大皇子目光满是淫邪,竟不顾下人的阻拦,直直朝他走去。“大启人杰地灵,就连小倌也生得比别处的好看,来!陪本皇子喝一杯!”众人一听,嘈杂的大殿瞬间安静如鸡。秦念之丝毫不恼,“大皇子若有眼疾,不妨去太医院好好看看,我大启热情好客,自然会全力救治大皇子眼瞎心盲的症状。”“你说谁眼瞎心盲我可是北狄大皇子!这就是你们大启的待客之道!”北狄大皇子阿里罕,摇晃着酒樽,语带威胁。秦念之抬眸,目光灼灼,浑然不惧。“大皇子出言轻佻,毫无礼节,随意侮辱大启官员,这就是你们北狄的做客之道吗”“呵,倒是本皇子的不是了,那秦大人不如陪本皇子喝一杯,也算一笑泯恩仇了。”大皇子眸光闪烁,满是兴奋,忽然转变了语气,热络地将秦念之案前的酒杯斟满。秦念之不欲于他争辩,端起茶盏,“抱歉,下官不胜酒力,不如以茶代酒。”哪料那大皇子却像吃错了药,猛地攥住秦念之端着茶盏的手腕,往前一扯,目光在少年精致的脸颊上游移。“你们中原有句古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皇子劝你,可千万别不识抬举。”“呵!”秦念之嗤笑,眸光满是嫌恶,“中原还有一句古话,想必大皇子定然听过,人贵在自知!”“你……这酒你今日喝定了!”阿里罕像是被激怒,攥住他的大手猛然用力,另一只手变试图去捏他的脸,秦念之挣扎往后躲。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一声怒喝,“放肆!”众人将眼神聚到殿门口,明黄色的身影宛如神祇。众朝臣顷刻间乌拉拉地跪了一地,“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阿里罕一时怔愣,秦念之猛地抽回手腕,同众朝臣一般跪伏在地,恭请圣安。宣和帝大步袭来,黑如幽潭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阿里罕,冷漠中透着睥睨之态,阴涔涔的问道,“大皇子这是做什么”阿里罕一怔,竟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他可没错过宣和帝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传闻果然不可尽信,不是说宣和帝素有贤明,为人宽和有礼……阿里罕收起轻佻,谨慎了几分,他料想这秦大人也不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拆台子,只能咽下这哑巴亏。便故作爽朗一笑,“本皇子与秦大人一见如故,正想举杯畅饮……”“呵……”少年的冷笑如冰石碎玉,在寂静的大殿显得那般清晰。阿里罕神色一僵,该死的,他怎么敢的?没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很显然秦念之不仅敢当面嘲笑,更敢当众讥讽。“大皇子不仅眼盲心瞎,将下官当成伺候人的小倌,强迫下官陪酒。如今竟连脑子也记不得事了下官早说了,我大启朝热情好客,既然大皇子症状如此严重,万不可讳疾忌医,免得四处丢脸。”他……他怎么敢的阿里罕显然没想到秦念之竟敢当众给自己没脸。竟敢在两国邦交这么重要的时刻嘲讽自己眼盲心瞎还没脑子。一时瞠目结舌,老脸涨得通红……“怎么,我说错了,难道大皇子并没有生病,而是明知下官身居要职依旧前来挑衅调戏,为的就是借机侮辱启朝,破坏两国邦交,挑起……”“没有,本皇子绝无此意,都是误会,本皇子无意冒犯了秦大人,还请秦大人见谅。”阿里罕当机立断,对着宣和帝行了个大礼,“是本皇子贪杯,一时头脑发昏,并无侮辱之意,还请启皇明鉴。”他身后跟随的使臣也乌拉拉地跪了一地。秦念之心头郁气总算散了大半,趁机邀功似的给宣和帝递了个略带得意的眼神,像极了一只在外寻衅滋事又打了胜仗的小宠物……宣和帝轻笑,压下了周身的冷戾,眉眼如冰雪消融,带了几分纵容的宠溺。绕过使臣,在御座坐稳,这才开口道,“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