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水上行驶了一整夜,终于在临近正午时,停靠码头修整,还有两天水路,便能抵达京城十里渡口。秦念之搀扶着李湘禾上了岸,渡口上来来往往,贩夫走卒,熙熙攘攘,实在是热闹得很。感受着平凡的烟火气,秦念之只觉得身心舒畅,之前心中仅存的那点忐忑感瞬间烟消云散。只是好像忘了些什么,秦念之这才想起,一直黏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不见了。“上官呢”李湘禾嗤笑,“上官思那小子要是知道,只怕会当场呕死。都两天了,你才想起问他他有些私事要忙,说是晚两日归京,端午节那日,他还特意嘱咐我照看你,让你离宣和帝远点。好了,别纠结了,陪我去逛逛,我上次光担心你了,连着渡口闹市都没去。”秦念之被拉了个趔趄,也不生气,亦步亦趋地陪在湘禾身边。俊男靓女,实在打眼,在熙攘的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玉白夜影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人身后,实时保护着。凤岭渡口,位于是三条河道的汇集处,南来北往的客商数之不尽。经前朝发展至今,规模越发的庞大,交易体系日趋完善,逐渐成为周边几州规模最大的交易中心。南边来的茶叶,北边来的珍珠,东边来的珊瑚,西边来的美酒。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李湘禾拉着秦念之一路走,一路望,瞧见新鲜的物件就忍不住停下来瞅瞅,难为玉白夜影二人,好端端的暗卫,愣是成了跟班小厮。玉白嘀咕道,“啧,陛下要是知道,秦大人将全部身家都给了李姑娘,怕是要疯。”夜影抿了抿唇,“陛下若是知道,不仅自己送给秦大人的私库,都成了秦大人给李姑娘的聘礼,今后没准还要出钱给秦大人养夫人养孩子……”两人对视一眼,想想那个场面,瞬间打了个寒战。秦念之全然不知他们的脑补,正在小摊边上挑选发钗。摊主是个和善的大叔,“诶唷,小郎君好眼力,这根雕花鎏金发钗上的红玉,可是难得一见的透亮。和您的夫人正正相配,明艳大气,正头夫人首选啊。”宣和帝刚靠近两人,便听见摊主的话语,一时停住脚步。沉默地看着秦念之贴心地将那发钗仔细地簪入李湘禾的发髻中,左右打量毫不吝啬地赞美,“真好看,很衬你。”两人言笑晏晏,任谁看都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尽管早早便清楚,自己与念之终究是有悖人伦,为世道所不容,纵然自己有决心,不在乎世人的议论,可念之他确是在正常不过的男子了……眼见他二人相处融洽,宣和帝依旧难掩心头苦涩,忽然丧失了上前的勇气。他的念之本可以像个寻常人家那般,有和美的家庭,温柔的妻子,几个可爱的孩子。念之的孩子一定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李湘禾在摊贩处认真挑选,秦念之很快便对这些琳琅满目的首饰失了兴趣,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不经意间瞧见了一抹青色身影,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秦念之无意中对上了那孩子的双瞳,瞬间一震。黝黑的眸子空洞无力,他像个破烂一样被人拖着走,没有挣扎,没有喊叫,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沉沉的都是死气这样的神情绝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秦念之猛地顿在原地,视线随之上移牵着男孩的中年男子身上,最终视线定格在他右眼下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瞬间手脚冰凉,脸色青白,带着惊颤,燃起滔天的怒意。宣和帝很快便注意到他的异样,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可眼瞅着少年脸色忽然变得惊恐苍白,整个人显得急促不安,当下也顾不得,大步朝他走去,“怎么了?不舒服吗?”少年却猛地扎进他怀里,他身后的玉白简直惊呆了下巴,秦大人莫不是突然开窍了,竟当街投怀送抱?少年在极力隐忍,可那滔天的杀意,却破体而出,“五哥,我想杀个人。”宣和帝眸色一暗,“好,何人。”秦念之攥紧双拳,指甲深深的陷阱肉里,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还不能死,五哥你左前方那个穿蓝衣锦袍,右眼角有颗黑痣的男子,你让暗卫悄悄跟着他,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孩子。”宣和帝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痛苦隐忍,反手拥住他,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好,夜影已经跟去了,我们先回去等消息。”见少年的状态实在不好,宣和帝扶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回走。李湘禾这才从首饰堆里抬头,不明所以,只能乖乖跟在身后。直到登上船,秦念之才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他居然还活着!他这种人渣竟然还活着!我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想到曾经的过往,昏暗的牢笼,面目可憎的男女,孩童凄惨的啼哭,秦念之只觉得气血翻涌,胸口似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挥之不去的恶心涌上心头,他猛地推开身边人,冲到船舷边上,干呕起来。他这状态明显不对,李湘禾被吓了一跳,连忙拍着他的后背,“阿念,阿念你怎么了,你别吓我。”秦念之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梦魇中,紧紧地抓住李湘禾的手,“湘禾,是他,是那个人渣!绝不能放过他!”李湘禾猛地一顿,“你说的是谁?”秦念之已经身子一软,昏了过去。宣和帝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抱起,“玉白!”……“惊之症发于外,悸之症发于内……”宣和帝不耐烦地打断道,“说重点,念之他到底怎么了”玉白暗暗叫苦,“秦大人本就气虚体弱,脉象混乱。如今突发肝气郁结,气虚瘀堵,惊惧暴怒,引发的癔症,才导致的昏迷。属下这就给秦大人熬药去,只是,要找出引发秦大人的惊惧暴怒的根源,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