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沈嘉柠默然。纵然裴项翡的事,当初他曾听裴时瑾简单提过,可远比不得此刻他那种轻描淡写和眼底的讽刺来的揪心。是啊,堂堂裴家九少,却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笑话。母亲打骂利用,兄弟轻蔑欺辱,唯一会给予关爱的父亲却为了救另一个人早早撒手人寰。寄予过期待的兄长,自己亦深陷泥沼。偏居一隅,与世无争,麻烦便偏偏找上门来,还是不肯放过他。大抵换做是谁,都没法正常。“所以后来,你对项阳改观了吗”沈嘉柠轻声问。这一次,裴项翡沉默了许久。因为项阳的阻拦和拖延,他虽然受伤也遭凌辱,可到底没到最后一步,只是项阳却是真的被那几个牲口给侮辱了。他发誓要这些人付出代价,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他以为项阳必定也会赞同和支持,可他只是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法律的事不由我决定,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公平,否则以后还会有更多像我一样的人遭殃。”裴项翡只觉得可笑,因为项阳当真去警局报案了,只是不用想也知道,一群非富即贵的人,他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怎么可能求得什么公平。更何况,他那个蠢货并未提及自己,警方固然给出足够重视的态度,可案件并未有任何进展。那些人仍旧逍遥法外。项阳知道后,除了沉默许久,和平素并未有什么不同。他待人依旧友善,笑容依旧干净和明媚,他找了裴时瑾找人学武,进行了特训,虽然他本来就身手不错。只是他始终都搞不清楚,他从来不是输在身手上,而是输在不如对方龌蹉和阴暗上。他从未见过他那样的人,身处沼泽历经磨难,却还是以最善意的心思面对旁人。裴项翡觉得他愚蠢又天真,他等着看他一次次碰壁和摔倒。甚至于,他变本加厉的捉弄和戏耍他。人类的总有着难以言说的劣根性,自己陷在黑暗里,便见不得别人如此光明坦荡,他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把他拽下来,想以此证明人都是一样。可项翡从未变过,他仍旧赤诚的对他、对每一个人,只不过对着他时会越发沉默。他开始不再会关心他、也不会再劝诫他。大抵是对他失望了,或者放弃了吧,亦或者是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任何,他只是默默的做好所有对他好的事,纵然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他以为大抵一直都会这样下去。可后来,裴时瑾却把项阳送走了,他愤怒又恼火,忽然觉得生活一切都变了样。他本以为算不得什么,却在项阳彻底在他的生活里销声匿迹后,开始觉得空虚和不适。他安分了许久,后来他成功让当年那些每一个人都付出了代价,甚至于是他们的家族。他得感谢裴时瑾愿意给他的权力。大抵是出于愧疚,亦或者是他已经大权在握、胸有成竹,裴时瑾对他确实算得上不错。只是他后来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项阳是他生命里出现过唯一的光。他会像父母保护自己孩子一样保护他、会想兄姐照顾弟弟妹妹一样照顾他,会像朋友亲人一样关心他,会默默关心和支持他。他陪在他身边近十年,却忽然就从他的生命里抽离。他开始疯狂派人找他,可偏偏,裴时瑾把他藏的很好,他花了很多年都没能找到他。可他不想向裴时瑾开口,一拖便是多年。直到不久前,裴时瑾再度提起这个名字,他愤怒的砸了家里所有的东西,仍旧不愿意向他开口。没错,他还是恨他,更怪他。为什么他有一心庇护他的父母,有老爷子的器重,有爱他的女人,有着一切。可他却什么都没有。沈嘉柠看向他,轻声道:“或许你不是恨他,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恨着,一个你战胜不了的人恨着。”“你恨你的哥哥,而后他受你设计而死,你恨你的母亲,你的母亲如今精神失常、备受打击。”“你恨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你要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你恨的那些人你都能战胜,只有裴时瑾,你赢不了他。若是没个人恨着,大概你就没了活着的乐趣,说白了,你只是需要个人恨着罢了,否则,我不信这么多年你没有机会对他下杀手。”沈嘉柠一开始确实相信裴项翡是出于猫捉老鼠的恶趣味,可如今再想来,却未必如此。他和裴时瑾都有数次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可偏偏,谁也没有下死手。他或者确实是怨怪他的,可心底深处,却未必就真的不懂裴时瑾的无奈以及对他的关切。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不想相信罢了。而项阳是一个打破他所有认知的人,大概裴时瑾也是发现了项阳的特质,所以才会把项阳送到他身边。听着沈嘉柠的话,裴项翡愣了几秒,眸子里少见的闪过一抹迷茫。大概他从未听到过这种论调,一时竟是没有反驳。“现在呢项阳过的好吗”沈嘉柠轻声问,纵然未曾见过,可从他的话语中,她也感受得到项阳是个怎样的人。温暖、善良、执拗。和这个混乱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让人觉得愚蠢可笑却又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一面被人嘲笑着一面却又让人动容和沉默。裴项翡再度陷入沉默,目光有些飘远。他过的好吗自然是很好的。他那样的人不论在哪都会受人喜欢,都有被人喜欢的本事。裴时瑾警告他后不久,便让人给了他一个地址。他没忍住飞了十几个小时,去到国外。他在一个牧场,远远的看到了他,他的皮肤被晒黑了不少,脸上却洋溢着在他身边越来越少的明媚笑容。他和那些绿油油的牧草一样,散发着强悍有力的生命里,旺盛而自由,充满着阳光和希望。他分辨的出每一头牛,认识牧场里每一个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