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碾山与五指山之间,存在着一片完全由石头构成、毫无植被覆盖的上坡路段。即便现在已是冬日,地上的雪也还没厚到能藏住一个人。若是在晴朗的白天,立于坡上便能将方圆四里收入眼中,少有遮掩之处。这里,便是大关坡。环视四周,腾夫轻笑:“陈兄倒是会选地方。”陈禾摇了摇头:“长安君在选择见面地点时未曾询问幕僚便直接选定了此地,陈某更未曾有过半句谏言。”腾夫听出了陈禾的言外之意。大关坡并不出名,却确实最适合充作当前局势下双方秘密会面的地点。嬴成蟜能随手将此地点出,就说明嬴成蟜对南阳郡有着充足的了解。腾夫没有多言,只是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长安君有心了。”跟着陈禾一路上坡,很快,腾夫就远远看到了一簇跳动着的火焰。那火焰藏于一块半人高的石头后,让石头抵挡着山顶的风。而一名身着常服的年轻人正将几根鹿腿架在火焰上,耐心翻动。腾夫眉头一挑。他看得出来,此人就是嬴成蟜。但大战当前,两军主将会面,此人却连甲胄都不穿一件?是否太过放松了些!怀揣着疑惑,腾夫拱手而呼:“大韩南阳郡假守,腾,见过秦国长安君。”听见呼声,嬴成蟜赶忙放下肉串,长身而起拱手笑呼:“大秦长安君、此军主帅,嬴成蟜,见过腾假守。”“腾假守来的正巧,这鹿腿刚刚烤好,何不同享?”腾夫心中警惕,笑着摇头:“无须劳烦长安君了。”嬴成蟜了然颔首,摆了摆手。八夫便赶忙将鹿腿和烤架搬到了一旁,又将一枚小鼎架在火上,当着腾夫的面择干净地方挖了些雪倒入鼎中,任由火焰将其化作热水。嬴成蟜右手一引,颇为歉意的开口:“条件简陋,还望腾郡守勿怪。”腾夫没有坐下,拱手一礼:“此地乃是我大韩疆域,如此简陋之环境,当得是本官致歉才是。”“若非长安君携重兵而来,本官定会于郡守府中设宴款待长安君。”“可惜,长安君来者不善啊。”嬴成蟜笑了笑:“说起来本君还没去过郡守府呢,对郡守府的布置颇感好奇。”“现在时间不合适。”“待几日后,本君会于宛城郡守府设宴,款待腾兄。”腾夫脸上最后一抹笑容也随之散去:“几日之后?”“长安君未免过于轻视我宛城守军!”嬴成蟜眺望着宛城方向,语气间很是感慨:“本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韩军的威武。”“昔赵武安君苏季子(苏秦)曾言: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之外,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达胸,近者掩心。”“韩卒之剑戟,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当敌即斩坚。”“韩卒之勇,被坚甲,跖劲弩,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言也。”“诚然,此言有对韩王的奉承。”“但世人皆知,韩军劲也!”听着嬴成蟜的话,腾夫心中很是苦涩。曾经的韩国也阔过。襄陵之战中,魏国主帅庞涓被俘、前军尽没,韩国出兵助魏国,打退了齐宋卫联军,逼迫十二国诸侯俯首。战国时代对韩国的普遍称呼是什么?劲韩!韩国的重装步兵和弩手真的很能打!但曾在天下间赫赫有名的韩军,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样子?腾夫强撑着心气,沉声开口:“既知韩军劲也,长安君何必来攻?”“不若趁早退去,也免得秦军伤亡惨重。”嬴成蟜看向腾夫:“本君从未小觑过韩军,但本君不得不小觑韩国!”“世人皆知,若韩国与强国结盟,韩军由他国指挥,则韩军乃劲敌也。”“但若韩国独战……呵呵~”嬴成蟜没有言明,答案却不言自明。韩军在数次五国伐秦之战、襄陵之战等听从他国调遣的大战中表现的都非常优秀。但在由韩国主导的战争中,韩军却是连战连败。每一次战争的失败肯定都有着专属的理由,但却也让人不由得怀疑。韩军还是那个韩军,怎么换了个主导的朝廷之后战力差距就那么大呢?腾夫双眼凌厉的看向嬴成蟜,发出威胁:“长安君欲试我宛城刀锋利否?”嬴成蟜根本没理会腾夫的威胁,只是继续诉说:“各国变法无不自‘法’入手,唯韩变法由‘术’入手。”“申不害的变法完全依赖君王,正所谓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韩昭侯乃雄主,以此法壮韩国,但自韩昭侯之后,韩国可还有雄主否?”申不害的变法算不上错误。以‘术’驾驭群臣、从名誉和职位两方面入手驯服官员等种种手段,后世君王用了两千年!但申不害的变法确实不适合战国时期的韩国。因为对于永远都处于备战和战争中的国家而言,中央集权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