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道观里,游荡着近百个僵尸,皆身穿道袍,道袍染了大片泥污,像是从地底刚爬出来的一样。雨水冲刷它们身上的淤泥,腐烂凹陷的脸依稀能分辨出它们的年纪,十几岁到二十岁不等,骨骼轻稚。他们三人趴在高高院墙之上,视野宽阔,一眼就能看见道观中的各种情况。“它们身上的道袍是外门弟子穿的。”宗蔺解答。灰袍道士,是道观里刚入观不久、学习入门驱邪道法,还身兼打杂一职,道观最多的便是这类灰袍道士,之后是蓝袍,内门弟子。姜遥目光梭巡,直至落在黑糊糊的观殿内。古怪的是,殿里不见一个僵尸,而外面游荡的僵尸似乎都在避开那片地方。“进观。”她当即道。白毛行动没有他们那般灵活,只能使用神行符,才勉强跟上他们两人进殿。这座供奉神像的观殿分外破败古旧,比他们安身的义庄都要破,墙壁裂出条条缝隙,印着咒纹的地面散落着从头顶掉下来的灰瓦。断头的神像被阴影覆盖,再无祭拜香火,被所有人遗忘在这座荒观里。宗蔺昨晚和她说过的疯道士此刻正蜷缩在神像旁边,神神叨叨。疯道士是这座道观唯一活下来的人,若他未疯,他们能知道不少有用的线索。但眼下,无论宗蔺怎么引导,疯道士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作为一个正常人回答他们的疑问。白毛对姜遥小声道:“可不可以像上个副本一样,刺激柳思韵一样,刺激他恢复记忆”柳思韵因为失去孩子疯了,后失而复得,恢复成正常人。“先看看。”姜遥摇头,变故突然发生。“额嗬……”蜷缩的疯道士喉咙发出怪异的声响,双腿骨头寸寸断裂粉碎,他伸出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仰天发出嘶哑凄厉的求饶声——“我、我错了……我错了……放了我求求你……”话还未说完,姜遥便见他亲手将自己的头颅从脖子扯了下来。干瘪的皮肉已流不出一滴血,断头的疯道士还是活着,往神像爬去,他明明痛不欲生,却似乎必须按照设定好的步骤行走。他将自己的头颅放在神像断裂处,扭曲痛苦的脸上渐渐扯出一抹幸福的笑。笑容诡异至极,好似无私奉献的神明。白毛被这一幕吓得后退好几步,胃部翻腾,紧紧捂住嘴巴才没能呕出来。宗蔺蹙着眉,担心后面触发死亡条件,准备走。“再等等。”姜遥说。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疯道士的行为。片息之间。疯道士的头颅又回到了他的脖子上,寸寸粉碎的骨头再次愈合,他明显无法承受这种痛苦,但死不了、也无法痛晕,只能每分每秒感受着身体带来的剧烈疼痛。怪不得外面僵尸视他于无物,这个疯道士已经不算人了,也只能待在这座观殿里,一天不停重复碎骨断头之痛。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受如此可怕的折磨一切答案只能从青云庙获得。“起太阳了……”脸色惨白的白毛颤巍巍地道。殿外的雨骤然停了下来,温煦的阳光穿透薄云铺洒在城镇里。宗蔺看到落在门外台阶上的阳光,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方才还阴雨绵绵,光线灰暗犹如地狱。此时又是另一种天气。这个诡域不是阴雨天便是阴天,第一次出现这种大晴天,仿佛身处并非诡域,而是现实世界。隔着高高院墙,他们听见外面镇民嬉笑喧闹的声响。僵尸不见踪影,只剩祥和。他们面面相觑,抬脚出了玄鹤观。消失已久的镇民们忽然出现,将原本荒凉的城镇填满。他们跪拜在地上,如同无比虔诚的信徒。城镇主路跪满了人,无论老少,皆双膝跪地,上半身趴伏,额头抵在潮湿泥污的地上。姜遥三人的到来,瞬间引起所有镇民的注意,他们脖子以扭曲角度旋转,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珠死死地盯着他们。不祥预感爬上了他们的背脊,明明身处温煦阳光底下,周身却被寒意浸透。“跪。”姜遥当即道。他们没有迟疑,与那些镇民一样姿势,跪在地上。那些恶意阴毒的视线荡然无存,镇民们恢复正常,转动的脑袋重新抵到地板上。很快,一个放着佛像的轿子由六个和尚架着从寺庙出来。这是一种流传至今的节日,‘出会巡街’。佛像出庙宇,百姓敲锣打鼓、舞狮踩高跷……正常来说是这样。但是眼前并非如此。六个僧人抬着的‘轿子’远看更像一口棺材,而立在黑棺里的佛像被红纱蒙住,红纱似是被鲜血浸染,边缘一股股渗出暗红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白毛不敢抬头看。姜遥和宗蔺不敢明目张胆,他们一抬头,就会引起旁边镇民的注意。只能用余光看了一两眼,在抬神像的‘轿子’路过时,他们清楚闻到一股阴寒的血腥味。两个僧人一人拎着木桶,一人舀水到木碗里,给跪在旁边的镇民们喝。递到姜遥面前时,那木碗里的水浑浊,燃尽的符纸融入水里,掩不住浑水里的阴煞之气。这碗水明显不能喝。姜遥只是顿了两秒,面前僧人就变了副样子,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惨青色,皮肉生出尸斑,眼白占据瞳孔,一股腐腥味扩散开来。镇民们丝毫没发觉到不对劲,甚至因为她不喝符水,而怨恨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姜遥:“………”这哪是什么神明巡街,分明是诡神巡街……假装喝完一碗水的能力她还是有的。当初她做社畜打工帮老板挡酒,那会儿一瓶瓶下肚,正常人喝那么多酒早得酒精肝了,而她练就了一套假喝方法。姜遥接过那碗符水,仰头饮尽,喝完还咂巴咂巴嘴唇,意犹未尽。白毛看得瞠目结舌。宗蔺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十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