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亲爱的辛迪,”丑角的面具忽然之间贴得很近,将他镀金的三角帽、半张雪白笑面下的鲜红嘴唇和带着三角凹槽的高领口,靠到了忆录使的耳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忆录使感到自己的半张脸在丑角的吐息下发麻,这也许源自他们初遇时丑角用神经枪把他掀翻在地的记忆。
那时,他以为自己完蛋了,但这只花衣异形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以一种可能唯有老泰拉贵族才能欣赏的浮夸方式,朝他花哨地鞠躬。
“人类帝皇的忆录使,”丑角说,“光之帷幕号欢迎您大驾光临,请问您有何贵干呢?”
“呃……”辛迪的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口。
他固然感谢有人——有东西——随便吧——将他从那条不幸的小船里救了出来,免除了因为撞上某个未出现在扫描仪感应范围内的宇宙碎片而毁灭的命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灵族而紧张。
就像多数帝国人一样,他分不清他们,也不理解丑角半身黑白格的多米诺式服装,更搞不懂这些生物的追求。只有一件事令他稍稍轻松了一点儿,尽管那也许不过依然是一种自欺欺人。
“为什么不回答我,人类?”丑角耸了耸肩。
“我……”辛迪确认了这家伙真的在讲哥特语,而且真的没喊他猴子。他清清嗓子,“这是帝国的机密。”
“哦,得了吧,”丑角仰起头,辛迪怀疑他在他的白面具底下翻白眼。
他从腰间的一个漆得墨绿的皮革包裹里取出一套某种硬质的塔罗牌,随便地用手指一搓,炫技一般地展开,将千篇一律的背面呈现在辛迪面前。
“抽一张。”丑角说。“这是你们帝国自己的塔罗牌,尽管它们在这光辉灿烂的第三十个千年末尾,理应尚未诞生。”
辛迪带着不详的预感,从牌库里捏出一张,而后在丑角的注视下,翻到流动液晶一般的正面。
那是一個正在挥舞羽毛笔的动态角色,戴着鎏金的蓝宝石镜片,凑在羊皮卷边奋笔疾书。简而言之,这就是他。
“创造牌,忆录使。”丑角甩了一下袖口,抽出第二叠塔罗牌。
第二张牌上画着一个星际战士,盔甲型号辛迪没分出来,此刻正端着爆弹枪,朝远处的目标射击。
“精通牌,星际战士。还有兴趣抽第三张吗,帝国朋友?”
这次,不用丑角解读,辛迪自己就认出了牌面上的角色。那是半张珍珠红的高贵侧脸,颜色变幻莫测的瑰丽双眼平视前方,茂密的红发由金白蓝三色头冠束起,垂在角色的背部。另外,这张牌被他倒着抽出。
“大阿卡纳牌,魔导师。”丑角从他手中抽走塔罗牌,“也许我能陪您一块儿去拜访尊敬的绯红君王马格努斯,忆录使辛迪。对了,您可以称我为‘红玉’。”
而现在,乘着丑角的小船坐立不安地飘荡了整整十个帝国周后,看起来红玉的好消息总算送到了辛迪耳边。
不过,出于对这名丑角的了解,辛迪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先说坏消息。”
红玉无趣地重新站直。他没有比辛迪高太多,也许灵族里也有身高不达标的人。
“坏消息是,前面的扩区里,我们将遇到的基因原体,恐怕不止马格努斯一个。还有一位……嗯……在你意料之外的半神刚刚送来了他们的信号,并且我听说你们帝国人里,没有任何人希望遇到他们。”
辛迪在愣了两秒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漆黑的影子,准确来说,是一群。
“第……”他捋顺了自己的舌头,“第八军团?”
红玉跳跃着飞过那张摆满东倒西歪的占卜道具的桌子,在座椅上没精打采地盘起了腿。
“是啊,”红玉闷闷不乐地嘟囔着,“血侯怎么也在这儿呢?不会真有人想要遇见他吧?哦,至少绯红君王不想,他的牌面可不是正位。总之,祝我们好运。”
“你可以不去。”辛迪委婉地掩饰着他的紧张。“需要探寻军团故事和真相的人是我。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劝你这么一句……”
其实,倘若只有向来很好对话的千尘之阳在这里,他还不至于多么担心被原体当场逮到和异形同流合污的下场。
但大名鼎鼎的夜鬼血侯的存在,则让辛迪不禁好奇,自己会被分别挂在哪几艘船的风帆上。
红玉的嘴唇扬成一个纤细的微笑。“很不幸地,我必须提醒你,忆录使朋友,刚才接了第八军团通讯、开口说话,并被要求站到原体面前去的那个人,此刻就站在伱眼前。”
——
联络员是个诺斯特拉莫人。那张苍白的、营养不良的脸孔在整个帝国的行政体系中都具备代表性的识别度,就仿佛是传说中的夜鬼血侯的一道被削弱的影子,散发着鬼魂般的、不存在的气味。
他们的这副特征据说与第八原体归来前的母星特色紧密相关,否则很难想象那颗异常富庶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