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说,从感同身受的悲伤中提起一点精神,“谢谢你。他们……留下过什么话吗?”
“没有。”另一名角斗士说,“他们重逢后,博伊大概拜托赛门杀死他吧。在奴隶主死了之后,我们已经不需要为别人活着了。”
佩图拉博能从角斗士的声音里分辨出一丝具有惊人的真情的羡慕,而这点对于能够与他人情感联结一心的安格隆则变得尤其显然。
巨人暂且闭上眼睛时的神情尤其黯然。
“他们提过未来想做什么吗?”安格隆问,尽管他更想问的是在场的角斗士们想在未来何去何从。
“哦,”羡慕着死者的角斗士笑起来,“谁没想过呢?我们每天晚上都在聊,未来要把高阶骑手全杀了。我们也要住进高大的宫殿里,享受不用战斗就能有吃有喝的日子,每天吃整整五顿天底下最好吃的角牛肉。”
“但我们进不了那些宫殿。”一个霍赞的女角斗士阴沉地说,每说出一个字都要让牙齿摩擦,“只要看一眼这些金子,我断的指头就发疼啊。赛门走了,他找到能睡得着觉的地方了。”
“生活会变好,生活会变好。赛门天天这么来回地说,但我们活着就是在糟蹋生活。”有人冷笑道。
“是啊。”另一名角斗士感叹,这最简单的慨叹却令安格隆猛然地看了过去,只因正在叹息的不是霍赞城他刚刚救出的,与他不相熟的斗士,而是在德西亚曾经与他并肩而眠、背靠背作战,且在整场攻打霍赞的战斗中都表现十足积极的战斗者。
安格隆常常自豪地认为自己的兄弟姐妹胸膛中都燃烧着抗争与自由的火焰,他们与他一同杀死奴隶主,为更多的人争取解放。可是,此时此刻,他恍然间望见了数个本质上其实已经无比疲惫的灵魂。
他们曾经被迫成为战士,但他们从未以此为傲。如今,角斗士们愿意追随他征战,或许也不是对他理念的支持——他们只是无处可去了。
“博伊说过想变成一条小蜥蜴。”又一名霍赞的小战士说,他和约楚卡一般高,“从缝隙里爬走,永远不要回来了。你看看博伊的脖子吧,巨大的角斗士。说不定他变成的小蜥蜴就是从那里逃出身体了呢。赛门最好了,带着博伊变成的小蜥蜴一起钻进沙子里跑掉了。”
佩图拉博不知道这是小战士的玩笑,还是他真的相信这个童话的存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莫尔斯的灵能虚影坐在他身旁。“我喜欢这个故事。”工匠说。
“这不会是第一起类似的事件,”佩图拉博说,“假如安格隆没有找到方法去阻止。在我一路以来的征服途中,虽然性质和起因不一样,但不可否认地,自尽者比比皆是。”
“如果一个人看不见能走的道路,那不如在水草丰美的山谷里找到永远能接纳他的净土。”莫尔斯说,“我通常认为了无遗憾的安眠是这片宇宙里最幸福的事,可惜认可我的人并不多。”
佩图拉博想要开口说莫尔斯一定是活得太久了,接着他想到莫尔斯数千年的隐居地点似乎颇有某种暗合他话语的嫌疑,于是没有提问。
这引来了工匠的关注,当然,佩图拉博知道自己堪称多愁善感的杂思纵然是莫尔斯也难以时时理解,但能与彼此相互在意就是一件足够令他宽慰的事。
莫尔斯举手作投降状“是的,我活得太久了,我知道我说的话和人类道德有些冲突。总之,眼下的困境是安格隆自己才能解决的,我赞成你在旁观看的决定。”
佩图拉博点头,等待着安格隆的下一步行动。
他方才刚刚告诉过莫尔斯,他的兄弟似乎在情绪的安抚上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天赋,这也让佩图拉博认为安格隆具有独自解决当前问题的能力。
安格隆放下扶着死者的手,若非这些令人憎恶的钢缆早已与死者的大脑紧紧相连,他一定早已为名为博伊的斗士扯下这些奴役和痛苦的根源,让他的遗体获得某种程度的自由和洁净。
他忍住内心汹涌的伤痛之情,让每名在场的斗士向他辐射而来的、叠加而成的绝望和哀恸得到控制。他向左右两个侧前方伸手。
“握住我的手吧,兄弟姐妹们。”安格隆低沉地说,“一个接着一个,让我们成为一个整体。”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像是一道光芒,远比高阶领主金殿中的水晶灯更加柔和,更加凝实。他黄铜般的双眼仿若被雾气沾湿,闪烁的水光落在这星辰之上。自他出生时在高山的荒野骸骨坟墓间落泪,这许是他心上的眼泪第二次自心湖满溢至现实。
他的手在颤抖中伸出,像是一根锚链,等待飘游的灵魂落向他,从此在红砂之海里找到锚点。
角斗士们面面相觑,接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握住了彼此的手,奥诺玛莫斯抓住他的左手,那个讲述蜥蜴故事的小孩抓住他右手的手指。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靠近了他的身边,听到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又在这呼吸中品尝到彼此的悲伤和苦难。
安格隆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