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眺望,双目在红砂的黑夜里瞪大,从最微小的风沙卷动中以狩猎的方式捕捉这些不速之客的踪迹,一直到细沙如今日角斗场中的鲜血一样蒙上他的双眼,刺出麻木的潮湿水珠。安格隆抹去这些铁锈味的水珠,血水在月下一片漆黑。
安格隆抓起地上的又一颗头颅,没有丝毫仇恨消解的欣喜。
这一地颅骨来得太迟。他这才发现自己对高阶骑手的愤恨已经浓缩得过于厚重,以至于既无法抒发,又无法缓解,甚至已经变成生活的一部分,无处不在以至于无法察觉。
荒唐的眩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抽离。
洞穴内是他的同伴,他的兄弟,他日复一日的战斗和厮杀尽数浓缩在这漆黑的洞穴里,岩壁上落下的沙尘和火堆燃烧后的灰烬是他生活中唯一的真实之物,是他所拥有的全部散发着血腥气的绝望现实。他在这洞穴中度日经年,一日日地看着自己的心向下沉去。
然而,就在这荒谬至极的夜晚,这滑稽的字条和真实的仇恨之骨,他所见的万种灾厄的根源,突然落到了他手中。
刹那之间,他固有的生活被刺破了一个窟窿,尖锐的怒火从麻木的死灰里烧灼而起。他忽然无与伦比地想要冲出洞穴,将今日对着约楚卡的战斗下注——不止如此,他要将所有上过观众台的为角斗士的鲜血和碎骨大声欢笑的人全部撕碎,把施加苦难者的头骨一个一个地和这些异形的骨头捏在一起剁碎,深深埋进红砂里。
这个瞬息里他看见了撕碎既有规则的可能性。许多年前他做过,不止一次。那时他还不够高大,他的逃亡与反抗都是失败的。他跪在红砂里,看着同伴被锁链捆住手脚扔进兽群,高阶骑手对着他痛苦的反应哈哈大笑。但是这一次——
这一次又有何种区别?他无力自保的兄弟姐妹,仍然躺在这黑暗的洞穴中,他们发烧、断腿,病痛缠身,在漫长的挣扎里向死亡迈步。他的反抗意味着所有人的死,奴隶主会一个一个地处死他们,就在他站起来抛开锁链的那一刻。
至于这张字条中的什么“半神”,什么“援手”……
令人发笑。安格隆想。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角斗士都已在红砂或野兽的巨口中丧命。
安格隆徒手掰碎岩石,在石壁里挖出孔洞,平静地将这些异形头骨一个个挤压进狭窄的坑中,再用碎石和红砂掩盖。他沉默地在黑夜中做着这些工作,为了他的兄弟姐妹在次日不被高阶骑手怀疑。
“打起精神,安格隆。”他对自己说,生活还要继续,他对所谓的救援者不抱希望。“大家都还活着。”
但仇敌是可以被杀死的。他想,心中不甘的种子再次顶破了愤怒与仇恨交杂的板结土壤。他明明看见了洞穴外的一种可能性。
他能怎么做?
安格隆闭上眼,渐渐陷入一段睡眠。如此多年过后,他终于再一次在睡梦中,想象努凯里亚红砂之上奴隶主们最为凄惨的死亡。
关于诸多需要声明的内容(太长了发不出所以请看图rz)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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