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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猎猎。
立马高坡的王尔善皮甲戎装意气风发,花白的胡须在身后大红披风的衬映下分外惹眼。王大人在等待着什么。
贵阳破围后,王尔善没做停留,一面遣飞骑向京师报捷,自己则统领着大军一路向西追剿安邦彦。短短两个多月,明军以镇筸兵为先导,连克威清卫、镇西卫、鸭池、水西驿、奢香驿诸地,连战连捷,兵锋直抵黔西。
前面便是贵阳以西三百里的大方。
王尔善没等太久。春日午间的阳光洒在身上,王大人感到有些燥热,正想摘下铁盔透透气,猛然听到坡下列队的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
王尔善笑了。伸向铁盔的双手没有去解颌下的皮索,反而将盔又正了正,挺直了腰杆,目光炯炯地向前面的山路望去。
“报……”两名骑士擎了面火红的小旗,拖长了声音高声喊着向王尔善驰来。“报抚尊大人,我军已克复大方。此战斩首千五,田副帅正在率军扫荡残贼,令卑职恭请抚尊大人入城!”两名军使驰到王尔善面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大声报捷。
“好!”王尔善喜笑颜开地大声赞道,继而面色一肃,“全军入城!传本抚令,各将约束部曲,不得纵兵祸民,烧杀淫掠者斩!”
待王尔善进了大方县衙,田柏盛亦已回来。心情大好的王大人刚刚嘉勉了几句,没想到田柏盛竟再次提出回乡的要求。王尔善知道,这次自己真的留不住他了。
这两个来月,田柏盛的日子可着实不算好过。
当初一番推心置腹晓以大义,田柏盛答应了王大人出兵相助解贵阳之围,他也确实做到了。直到为了消除被水西军卷土重来的后患,镇筸兵接连攻下了平坝卫、威清卫与镇西卫三地,彻底解除了贵阳的威胁,那时,田柏盛第一次提出引军回乡。从镇远到贵阳足足走了半年多的这一路,动不动就能把自己吓炸了营的堂堂大明官军究竟是什么德行王大人可算看明白了,怎么可能就如此轻易把他放回去?于是王尔善把田柏盛叫上,一起拆看这段时间里朝廷的邸报,目的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艰难处境,准备再动之以情地劝他留一阵。没想到,待全部看过,王尔善自己却被吓得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了敦促新抚进兵,朝廷那里把能说的狠话全说完了撤职查办、交部议处之类的威胁简直是小儿科,下狱问罪、眷属入官云云还不是最厉害的,连“传首九边以为缩首顿兵畏敌者戒”都白纸黑字地写在邸报上了!
不用费心思劝了,见王抚尊老脸煞白僵在椅上,最后还是田柏盛小心翼翼地主动说道“要不……卑职还是先不回去了,再帮老大人打下些地方罢。看这情形,单单给贵阳解围而没有说得过去的几场大捷,老大人怕是跟朝廷交代不过去啊……”
王尔善心里那个悔啊保荐张芳做平蛮将军,结果这位吃活人卖人肉、提拔了许时珍,这位立刻给你来个全军覆灭、再擢升了解忠仁,然后一座浮桥能给你耗上三个月硬是没搭好!而眼前的田副将呢,人家本是湖广的地方土官,守贵阳、援贵阳可以说没他啥事,但人家还是来了,而且出了大力……好在无论如何贵阳解了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的王尔善以为自己能说得上话了,就给朝廷写奏折要帮这位实心眼的田副将请个总兵的官职——没想到奏章在内阁就被驳了回来!
理由很充分首先,你老王识人太差,你自己看看以前保举的都是些啥玩意儿,朝廷的官职可不是儿戏,不能叫你没事儿送着玩儿!其次嘛,朝廷给田家的恩典已经不少了,出兵出力是他当尽的本分,做了些许贡献就要封官,还有没有点觉悟?第三么,云里雾里一堆废话,阁老们没明说,但字里行间处处透出“别看这厮姓田,可实际上也是个非我族类的苗蛮,你要当心”的意思……
王尔善心里别扭,又不能和田柏盛实话实说,总觉得对不住他。不过对此田副将完全没往心里去,该干嘛干嘛,披荆斩棘身先士卒,并没有在乎什么总兵大帅的名头。
然而,渐渐地,田柏盛觉得日子不好过了。
幸亏镇筸兵赶到,击溃了安邦彦留在贵阳附近的疑兵方解孤城之困——但解忠仁等将领却不这么认为。
七里冲之战确实不算太激烈。安邦彦在那里只留了六七百人做牵制骚扰,自己带了主力跑去黔西,因此被有绝对兵力优势又不信邪的镇筸兵一鼓而破,这是不争的事实。然后解副帅几位就不服气了早知道如此,老子这么多兵,一股脑冲上去不也一样?竟被这土蛮占了便宜领了大功,你说可恨不可恨——当然,这时候几位谁也想不起手下那些“雄兵”半夜做个噩梦能把自己吓炸了营这回事。
众将都觉得解了贵阳之围便算完成任务,更可以捎带脚发点横财。可此时阖城别说浮财,连活人都被张芳黄云清吃得没剩下几个了,大家能不憋气么?话说,虽然七里冲是那田蛮子打的——难道咱们哥几个就没任何功劳了吗?若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