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好似全不受力,周围的景象很陌生,不过,美得让人窒息。身边飘过一阵阵的薄雾,远处山峦起伏,隐隐地有丝竹之声飘渺而至,侧耳仔细听去,却又是一片空朦。云朵分了几重,高处的将山峰隐没其中,半山腰飘过的,一片又一片连绵不绝,像流淌的河。低头看去,自己的脚下竟也是云!张虎大吃一惊,然而,那云稳稳地托着他,仿佛云通人意,看见西面有一片花海,红得灿烂娇艳,心里一动,那云便载着他飘向那里。花海后面的薄纱样的云雾慢慢褪去,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般的场景呈现在张虎眼前:亭台楼阁,香烟缭绕,后面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雪一样白的汉白玉台阶两侧立了两排妙龄宫娥,抬眼望见自己齐齐盈盈下拜……张虎当然想过去,然而却被花海隔着,完全看不到路径。待离得近了些,鼻中却闻到一股熟悉的腥味,那味道越来越浓重——是血!张虎猛然醒悟。定睛再看那花,哪里有什么花在,分明是一条血河!宫阙还在那里,却被血河隔着,咫尺天涯。再近了些,奔涌的血水下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张虎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尸体相互缠绕勾联在一起,搭成了一座尸桥。宫殿便在血河对面,脚下的云飘至河边却停住了,无论怎样扭动身体,那云全然不动,自恃杀人如麻的张虎一咬牙,抬步便要过去,孰料一步踏了个空,直愣愣地从空中跌落下来!一切都不见了,仰面朝天跌落的张虎眼里只看到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色的蓝天。
“啊!”一声大叫,惊醒的张虎两眼直瞪着猛地坐起,紧接着肩膀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身子一歪又倒回软兜里。方才的梦境历历在心,而此刻眼前只有一簇接一簇的树梢向后面略略一起一伏着滑去。
“虎哥你醒啦?”是牛有田的声音,跟着额头上摸过来一只大手,“没事了,烧退了!哈哈哈哈,再将养上一阵子便彻底无妨啦!”
张虎慢慢回忆起前事:自己中了箭被几个兄弟拥到老营、郎中划开肩膀取出箭簇、牛有田刚刚用匕首烙了伤口,方戈就跑进来喊着快走——他刚刚把散在周围的手下集结得七七八八,还没来得及披甲,无穷无尽的溃兵就漫山遍野地冲了过来!自己心里一急便昏死过去。再往后的记忆就模糊了,反正就是不停地跑,时昏时醒地,往往是换药时被疼醒那么一阵,依稀有人给自己喂些稀粥……
“这是哪里?后来发生了啥子?”张虎虚弱地问道。
“咱们已过了扶沟,前面便是西华了。”笑容在牛有田的脸上消失了。
“咱还有多少人马?”
“虎哥你安心歇着吧。没事的。”牛有田胡子拉碴的脸上笑容显得很牵强。
“跟老子讲实话,到底还有多少人?”张虎的心悬了起来。
“还有……三万多人吧,不过能打的不少,还有六七千呢。”
张虎“哦”了一声,脑子里飞快地思考起来:老牛口里六七千能打的,应该是战兵和辅兵的总数。虽也有军官管束,辅兵的纪律比战兵要差很多,没散掉的估计最多也过不去两千人、剩下四五千战兵,方戈的五个营要占去一半,自己和老牛的嫡系也就是这个数了。其他人,应该是战辅兵们老营里的家属,没办法离开,一道跟着跑的。这些人最多只能当半个辅兵用,负不得多少粮,反倒都是累赘。不过……眼下还不能把他们都扔下,否则战兵们便要炸营了。
“还有多少粮?”
“虎哥放心吧,十来日的粮是足够的。老方前几日的扫荡收获了不少,拿不动便放在通许那里一些。咱们从朱仙镇径直去了通许,全带上了。”
“老方呢?”张虎心里又是一惊:通许存粮得有人看着,方戈的五个战兵营都带回了开封,也就是说,他至少在通许留下了一个辅兵营——谁知道是辅兵还是新编的战兵!存了粮、留了兵都没跟自己说!而且,就算他留的是辅兵,眼下这些随军的辅兵也不一定便尽是自己的人了。万一他动了什么念头……想到这里,马上问了一句。
“老方在前面开路呢。虎哥要不要叫他过来?”
“大帅醒了噻?”张虎正要答话,方戈已策马跑到近前,“大帅无碍了某便放心了。”
张虎挣扎起来勉强笑了下:“多亏了方兄弟了。”
“大帅讲啥子嘛,都是兄弟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嗦!”方戈应道,“大帅,咱们下一步去哪里?”
“你们想去哪里?”张虎反问了一句。
牛有田与方戈对视了一眼:“俺们还没想好哩。开封的狗官军一路撵过朱仙镇,俺们便一路跑了下来。”
“去哪里都听大帅的。前面便是西华,某的儿郎探过,守军倒是有些,不过无论如何避不过,再怎样也要打下来。”方戈跟着说道。看神色,显然有些信心不足。
张虎没再说话,思考了片刻,又问道:“他们发现咱们了么?”
“该是没有吧?”牛有田迟疑着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