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卫非常特殊,像这样的地方,在全大明很难找到类似的。
大明的行政管理体系基本框架是行省、府、州、县。但也不尽然——有些地方,更偏重于军事意义,于是便设“卫”。大明的“卫”有两种,一种是像“天津卫”、“威海卫”那样,可以理解为一个城市要塞(当然,规模比今天的城市要小得多);另一种则类似于“府”,管理的区域非常大。比如设在川省的松潘卫,辖区面积跟保宁府差不多,比龙安府、顺庆府还要大些。
洮州卫便属于后一种。
在明朝,洮州卫属于边疆地区——不能用今天所谓的“国界”概念去理解哈,因为直到满清光绪以前,几乎所有的大皇帝都不承认什么“国界”咱们叫“中国”,位居世界的中央,除了在帝国管理体系中的各个行省,其他都是藩属国。总而言之,全世界都是我们的,地球总司令就是圣天子,其他都得叫“王”,低一格。各国的区别只在于有的够得着,能把你揍服了称臣纳贡的和有的太远够不着,不稀罕搭理你圣天子装看不见的。这种逻辑下,在朝廷看来,英吉利法兰西德意志,跟西南地区的苗夷、青藏高原的藏族土司、朝鲜安南琉球等藩属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太祖爷定鼎中原,为了驱逐鞑虏余孽,洪武二年派人去招抚藏区各部落,然各酋长皆持观望态度。直到洪武三年,徐达领军挥戈西进,邓愈“自临洮进克河州”后,“元行省吐蕃宣慰使何锁南普等,以元所授金银牌印宣敕旨左副将邓愈军门降”。很容易理解这帮头人要么是大元的宣慰使要么是达鲁花赤(掌印官,军事民政司法一把抓,但辖区有限,只管一城一地),大元是不是会卷土重来谁也不敢确定时就投靠过去,是对整个部落不负责任。
考虑到其“西控番戎,东蔽湟陇、北界河湟”,地处中原通往青、川、藏交通孔道的重要军事意义,太祖爷在这里设了洮州卫。关卡分为内外两道,内道主要是防止汉族叛乱,外道则是防止各族*入侵滋扰掳掠。洮州卫采取的是“流土参治”的办法所谓的“流”就是流官,由中央政府派出官员管理、“土”则是继续依靠各部落首领,让他们来协助。这叫做“以流管土、以土治番。”
其他地方也都是如此啊,为什么我们说洮州卫跟别处大有不同呢?因为有两点重大区别。第一,无论流官土官,都是武职,没有什么知府土知府之类的文官,官职都是都指挥使、指挥使、指挥佥事这类的,军民统管。第二,所谓的“流官”——大明的军事长官大都是世袭,所以名为流官,实为留官,祖祖辈辈都在洮州卫做老大,跟那些世袭的部落头人土官没什么两样。
在洮州设卫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各个部落都不怎么安分以前大元时都是头人自治,大汗根本不怎么搭理,现在突然头人上面多了个汉官颐指气使为所欲为,大家不适应,双方相互之间也都不信任,不了解,时不时闹出误会或误判,于是降了叛,叛了降,过两年再反……但自从朝廷在四川设了松潘卫,情形就彻底改变了。
北面是洮州卫,有大山挡着、南面是松潘卫,绝大多数部落被夹在中间。除了在各个部落之间挑事儿让他们彼此互殴,只要看哪个部落最近壮大了,松潘卫便会找借口在背后狠狠捅上一刀,等看看血放得差不多了,立刻收手,绝不把你彻底弄死,相反,还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扶个头人的子侄上位,让你续上一口气继续替朝廷制约其他家族——跟汉官们斗心眼,藏族同胞们长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使的。
大明各府州都有自己的特产有的产盐,有的产茶,有的产瓷器,有的产大米……洮州卫比不少府还大些,自然也有自己的特产猛人!这么说吧,在其他地方,你手里有几营兵,可能很是能横行一阵子,至少在一个府里肯定通行无阻。但在这里不行,只要你敢得瑟,走不了多远就会被灭掉!而且,毫不夸张地说,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
因为这里有的是寨堡——能叫出名字来的如常旗堡、黄胡子堡、丞相堡、孟总旗寨、孙百户寨……总共八十二座。也有的是关隘——黑石关、松岭关、甘卜他隘口……总共三十多个!嗯,还有三道高高的边墙和深深的壕沟,绵亘几百里。每个寨堡、关隘、城墙,都有驻军,虽然人数都不太多,但彼此守望相助,一处遇袭,几十家往援!区区几营兵,硬碰硬地打,一路啃下去,你能走多远?
咱们以前讲过,别说张虎这样的流寇,连卢宇光奉朝廷明令入川平逆开过来时,都在着泥寨碰了一鼻子灰人家寨门一关持械上墙,摆出一副你敢动手抢我就让你死这里的架势,谁敢胡来?
但张虎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阿昔洞簇司、占藏先结簇司的头人们不仅为张虎派出了藏人向导,也都跟其他各寨头人们打过招呼,更是再三告诫过张虎方戈你们手里的盐巴和茶砖是宝贝,沿途尽可以和和气气地与各寨交换青稞糍粑牦牛肉。我们藏人好客,如果是孤身旅人,就算啥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