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杰收复保宁几乎可以算兵不血刃。此战“明军”的战损微乎其微:连死带残仅百来人,而且,还都不是他的部下。好吧,这些人,甚至只能勉强在理论上被叫做明军,大明兵部的《兵册》上,莫说他们连名字都没有,甚至连部队番号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粮草军饷的待遇了。
然而,这支部队,在真实的历史上却享有赫赫威名——如果说军神戚继光的戚家军在大明军史上是睥睨四方的总冠军,那么,这支部队便是当之无愧的亚军,再牛气冲天的军头对此也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因为,他们的名字叫做……
白杆兵!
全大明独一无二的女总兵秦良玉的白杆兵、三千年国史中唯一被列入将相传的女英雄秦良玉的白杆兵、曾经把号称嗜血的八旗打得怕到骨子里的白杆兵、老弱残兵竟吓得屠尽川人的张献忠,至死从不敢向小小的石砫越雷池一步的白杆兵!
不过,此时他们的指挥官还不是秦良玉,而是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马千乘被监军太监邱乘云害死以后,秦良玉才成为这支军队的主帅,并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传诵至今。
石砫,地处川东,以石潼关、砫薄关而名。洪武八年,改石砫安抚司为宣抚司,隶重庆府。播州杨应龙作乱时,石砫宣抚司由女土官覃氏行宣抚事,她的选择,差点给石砫马家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马千乘是马家长子,而覃氏却偏爱次子马千驷,她误以为杨应龙能够成事,于是聘其女给马千驷为妻。马千驷去了播州帮助老丈人造反,被新婚燕尔的马千乘抓住机会向大明表忠心:马千乘率三千白杆兵协同官军平叛,秦良玉*则带了五百娘家陪嫁的勇士“裹粮自随”。
万历二十八年正月初二,杨应龙叛军乘官军过年夜宴偷袭。到底是堂堂威武之师的大明官军,当场就炸了营,跑得漫山遍野,那排山倒海般狼奔豕突的阵势把偷袭的叛军吓得差点全部活活笑死……
可惜,这时候,马千乘夫妇来了!
一方面,为了保住石砫马家,另一方面,也是要发泄积蓄已久的怨气,三千五百白杆兵不仅把叛军杀得大败,更是一鼓作气直捣叛军老巢,连破金筑七寨!
白杆兵得名于他们的主战兵器:用强度韧性俱佳的白蜡树为枪杆制作的带钩长矛,尾部有环——史书里记载:矛尖突刺,尾环锤击,所向无敌。嗯,最好别信,啥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就是。这是从未上过战场的不知兵的文人坐屋里闭眼胡诌的。别说披甲,就是无甲,被一个铁环撞到能有多大伤害?而且还要把长枪掉个头去撞?累不累啊,有那个功夫你倒是直接捅他不就完了么!这个铁环的真实用途是“首尾相连”:无论是攻打山上的寨子还是攻城爬墙头,带钩的矛头钩住石缝砖缝,下面的人再用矛钩钩住前面枪尾的铁环,几杆枪搭在一起便是一个简易云梯,勇士们就能迅速攀援而上!换句话说,这种主战兵器是完全按照当地多石山的独特地理环境而量身打造,因此成军的白杆兵可以被视为是一支山地战特种兵。
等官军收拢了溃兵,跟在白杆兵后面腆着脸耀武扬威地来到扼守杨应龙咽喉要地的桑木关,又都傻了眼:这得打造攻城器械啊——放在内地,这时候是个借机抢劫百姓的好机会,但穷乡僻壤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实打实地砍树了。一众将领正对着城墙犯愁,琢磨着怎么磨洋工报军费讨赏钱时,桑木关竟又被白杆兵拿下了!只见他们冲到城下,几人一组,用白杆枪攀挂住城墙,几十支长枪首尾相接,瞬间城墙上便像爬山虎似的被搭起了一面攀爬网!每一名挂好了长枪的勇士纵身而下,就地一滚再立起时已取下背上的弓箭,单膝跪地向城头做压制射击!后面的人则敏捷得猿猴一般,顺着长枪眨眼间攀上城墙,不一刻,那一段城墙就已全部是白杆兵的身影!先登的勇士们没有急于冲锋,而是结成枪阵牢牢地控制着那一段城墙,掩护后援。枪阵的范围在慢慢扩大,不到两刻,登城的已有千人之众,一声急促的梆子声——这是秦良玉的发明,西南边陲没有明军那些旗帜、号炮、烟花、金鼓等通讯工具,秦良玉发明了不同节奏的梆子作为发布各种命令的手段——白杆兵全军总攻,号称天险的桑木关半日而克!
桑木关一失,杨应龙自知大势已去,不久后自杀,马千驷也死于乱军,播州之乱遂平。战后叙功,白杆兵为“南川路战功第一”!马千乘便名正言顺地成为石砫宣抚司长官。
不过,等到天下太平,忠心耿耿并立下大功的马千乘也该大祸临头了——见白杆兵这么能打,朝廷肯定不放心啊!怎么办?派太监监军。
这个太监叫邱乘云。
监军负责分配粮饷物资,是个肥差。可是,没仗打了,监哪门子军?再说了,白杆兵是“蛮夷土兵”——别看自己都是废柴,官军依旧瞧不起,就是如此称呼他们的——压根朝廷就不会给他们拨粮发饷,怎么发财?
邱乘云于是动起了“找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