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心下略定的众官正待向孙杰告辞,帐口传来兵卒的求报声,而且,众人都听得出,声音里带着惊慌。众官互视一眼,眼神里尽是不安,都站定了脚。此时的军情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各人的生死,谁都想了解个究竟。孙杰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如果是探马斥候,军情会一路直达中军帅帐,没人会阻拦——而塘骑都是自己熟悉的部下,这个声音比较陌生,应该是当值的营门卒。
果然,进来的是营门卒和当值的虎贲营游击粟芳。他们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消息:“禀大帅。蜀王千岁的王使过来宣王旨,说要您带兵去成都勤王!”
石破天惊。
孙杰被当场震惊得一时语塞:贼在川北,而且龟缩一隅,只要后勤保障得当,不难一举荡平。大军跑成都干嘛去?坐守孤城,其他地方任贼掳掠?这算哪门子王命?定了定心神,问道:“王使现在何处?”
粟芳回到:“未得大帅军令,末将没让他们进营。还在营外等着呢。”
没等孙杰发话,陈士勃急道:“绝不能让他们进来!”随即转向孙杰,“孙帅,万万使不得啊!若是大军去了成都,川省就全毁了!你是全省官民的主心骨,有你在,各府军民有一口气顶着,你要是去了成都,这口气一泄,张贼可就为所欲为了啊孙帅!唉,这千岁也真是的……”
孙杰急忙应了一声:“陈大人不消说,末将理会得。”
刘子奇接口道:“为了孙帅自己,这个王使也不能见!未奉圣上明旨,外镇见藩王是国朝大忌!宁夏王事后,连本地军镇都不可私觐藩王,孙帅圣眷再隆,谋逆的罪名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个提醒太重要了。毕竟太年轻,袭了父职以后,孙杰漂亮仗打了几场,但官场经验还欠缺许多。一开始只是从军情角度出发,情急之下一时竟没想到这一层要命的忌讳。
见孙杰愣住,文襄理出了个主意:“各位大人,孙帅。既然王使已到了营门口,孙帅无论见与不见都是不妥,卑职倒是有个办法。卑职的开道牌什么的都在营门口附近,肯定被王使瞧见了,干脆卑职出去,就说来劳军,孙帅亲自带人去顺庆潼川勘察军情了,已走了两日,不知何时回来。卑职以为,蜀王千岁肯定要王使快回成都复命,是不会就这么在这里耗下去的。”
“此计大妙!”各位官员同声夸赞道——虽然昏庸的蜀王管不到地方官,能不撕破脸的办法总是好的。
糊弄走了蜀王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惜,给孙杰捣乱的远不止蜀王一个。
“臣以为不妥!”左佥都御史王清远大声道。
圣天子接到孙杰的军报,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放心:到底是心腹爱将,战局分析得入情入理,对策也是条理分明,不难看出,爱将对未来的胜利充满了信心。正琢磨着把提督陕省军务的事权临时交给孙杰,早点把张贼一鼓荡平然后挥军南下去对付两个土司,没想到,刚刚提出来,王清远就蹦出来反对。
“臣附议。此事万万不可!”说话的是兵科给事中*左亦直。
唉。圣天子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这是又怎么啦?怎么只要遇到正事儿,就一定有人跳出来捣乱呢?”心里这样想着,脸上还不能特别带样儿,只好低声下气地问道:“两位爱卿,为了剿灭张贼,堵住其北蹿逃路,朕让孙将军临时节制陕省兵马军务,有何不妥吗?”
王清远奏道:“启奏圣上。孙副帅忠勇无敌,已总理川黔两省军务,秦兵素有善战之名,臣以为无需再多节制一个陕西了。”
圣天子听得有点糊涂:“王爱卿你是说秦兵很厉害,不一定愿意受孙杰节制么?”
“启奏圣上。”接话的是左亦直,“王大人的意思是武将不可不加钳制。若是权柄过重,定非社稷之福!”
“臣正是此意!”王清远马上补了一句。
“什么?”圣天子更糊涂了,“总理川黔是为了对付奢安两家,这是内阁同意的事情,也是你们一个劲儿地说要未雨绸缪,再加上兵部的推荐,朕才调的孙杰。张贼突然祸乱蜀地,连陷两府,祸及十余县,临时改派孙杰去剿也是你们的主张。朕还记得左爱卿当时还说孙副帅恰在渝城正是应了天意,‘天佑国朝,大吉之兆!’奏折里你就是这么写的,对吧?怎么突然间又改了主意了?”
“启奏陛下。臣没改主意。臣以为孙副帅剿灭张贼不仅上应天意,更不费吹灰之力。臣请提前为圣上贺。”
“打住打住,先别贺。左爱卿先把话讲明白,朕糊涂了。”
“启奏圣上。臣与左大人的意思是,武将权力不可过大,一个副帅,年纪轻轻就节制三省兵马,难保未有不臣之想,倘有万一……唐朝藩镇之乱,前车可鉴!”王清远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什么?”圣天子这才明白过来这二位脑袋里想的啥,不由得气笑了,“你们说孙杰要叛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