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不少人都认为明朝最大的特色是宦官专权。尤其是满清,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特地为宫中的太监们制定了非常严格的规定以防患未然。效果不错,清朝的历史上确实有不少很出名的太监,比如安得海、李莲英、崔玉贵等。但大家同时也都承认,这些公公们再不堪,却也都没掀起什么波澜——不过,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背黑锅。而事实上,这个群体中的很多人,其实都是被严重的污名化了。我们以李莲英试举几例。
其一。北洋水师成军,李鸿章奏请朝廷检阅,慈禧令李莲英随醇亲王奕譞(音“宣”,光绪帝生父)前往。整个行程,李莲英躬身服侍奕譞,递旱烟打洗脚水,每日侍其入睡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以至于不知情者皆目其为醇亲王府内监。检阅完毕,醇亲王令摄影师为“上至提镇道府,下讫护卫队长”拍照留念,李莲英坚辞婉拒不就。
其二。
庚子事变,慈禧与光绪仓皇西逃,夜宿破庙。李莲英给慈禧请过晚安后至光绪处请安,发现光绪坐在孤灯下不睡,于是劝解道:“皇上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光绪黯然道:“没法睡啊。出来时匆忙,没带铺盖。”
李莲英哭了!
边哭边叩头说:“奴才该死。如果皇上不嫌脏,奴才这就把自己的铺盖给您抱过来,您将就一晚。”
然后,自己坐在门外廊下守了一夜!
光绪回到北京后曾亲口说:“如果没有李莲英,我活不到今日。”
其三。慈禧死,李莲英在宫中为其守孝百日后向隆裕辞行时,把历年得到的所有赏赐全部上交,道:“这些都是皇家的东西,不能流落民间。奴才小心保管了几十年,全部奉还主子。”后来其墓被掘,空无一物!
说到底,太监是皇帝的私奴,除了某些极其罕见的情形,他们的特殊身份决定了必须对圣天子绝对忠诚的天然属性:一旦脱离皇权,他们便彻底失去了自身存在的意义——帝制时代,谁敢用太监为仆?所以我们看到,那些被形容成权倾朝野的巨宦,如刘瑾、如魏忠贤,皇帝轻飘飘一句话便俯首就戮,别说负隅顽抗,连象征性的分辩都没有。
明朝的太监专权确有其事,但并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大行其道的伪君子文化才是!所谓的伪君子文化,就是以文官集团为代表的沽名钓誉立牌坊成风。“平时袖手谈心姓,临危一死报君王”,嗯,平时啥正事也不干,最后烂命一条,这算好的!最要命的是为了哗众取宠搏“名声”,明目张胆地以“大义”为遮羞布,往死里折腾。比如,给皇帝认亲爹。
到了明朝中期以后,整个文官集团的风气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轨道,皇帝为了对抗枢权对皇权的制约(很多都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犯颜直谏”而故意添乱的),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家奴,太监集团。当然,历史是文官书写的,所以,天下倾覆,女人和太监便成为理所当然的背锅侠——若是实在分量还不够,再推出来一两个奸臣,完事大吉。
京师的大小臣工都收到了来自湖广的重礼,于是纷纷把寻衅滋事的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尤其是四川——那里正发生着另一场战事,乱得很。换言之,只要想挑毛病,现成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圣天子的爱将孙杰这阵子日子很不好过,虽然偶有小胜,但一直被张虎压着打。没办法,孙杰手下确实都是孙老爷子留下的精锐,战力在大明的官军序列中首屈一指。但总共只有四个战兵营,人数两千出头,加上辅兵也不过五六千之数;而张虎坐拥十几万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在乎人命。孙杰可舍不得把自己的家底彻底葬送在川北的血肉磨坊里。
其实张虎作乱这事原本不该发生。
安化王朱寘鐇,就是那个朱铲铲,折腾出那场造反闹剧时,几乎所有边镇接到他“同举义兵,共讨刘瑾,以清君侧”的檄文后都没当一回事,除了延绥镇把檄文封奏朝廷,大多数既没有报告也没采取什么对策。
第一个起兵平叛的是陕西总兵曹雄,而张虎,则是曹雄手下的马兵把总。是役,听到朱铲铲已被仇钺生擒的消息,率领叛军在黄河渡口堵截曹雄的何锦、丁广等人见大势已去,弃军败逃,叛军大溃。张虎率手下骑兵十人一路越关追出贺兰山,终于在边墙之外(今阿拉善左旗地界)将几人的亲卫斩杀殆尽,把何锦、丁广等头目尽数生擒!
然而!
永远对人不对事的大明文官集团对此集体视而不见——因为曹雄是刘瑾的姻亲!
不仅如此,曹雄的下场很惨:流放戍边!第一个起兵,而且大破叛军的堂堂军区司令,被发配去做最底层的叫花子兵!
总兵大帅尚且如此,张虎的境况更是好不到哪里——生擒何锦、丁广等人的大功必须落到远离战场几百里外杨大人亲信的头上啊。为了防止事发,有人想让张虎永远闭嘴。本来,笑眯眯拎着刀进营“请”张虎跪下听“赏”,本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报个“死于乱军”还不是一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