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就俩字:吃、玩!才十岁,便长到将近百来斤(明朝一斤相当于今天的一斤二两左右)。等到了十六岁,先皇实在顶不住大臣们的念叨,下旨让寿王去洛阳就藩时,貌似没心没肺只会腆着脸乐的朱至洵,体重已经突破两百斤了……
国朝成例,藩王只是身份尊贵,享岁禄,而没有封地的治权。以寿王为例,就藩在洛阳,名义上先皇赐了三万顷庄田,但不可能从洛阳一地划拨出这许多田地给他——那样的话,洛阳的地方官们就都要喝西北风了。所以,洛阳承担了一万两千顷、山东划拨了八千顷,另外一万顷,则要从富庶的湖广划拨出来,归到寿王名下。这些庄田当然都是肥沃的好地,出产归寿王做王府开销。不过,那些田地,还有那些人,还是要由各地地方官管理。
太祖爷的小心思大家都明白:只要你是我朱家子孙,便永远不愁富贵。
再后来,成祖爷又加了一条:藩王府当然要养卫队,可人数不能太多,平常祸害下周围的良民百姓游刃有余就好,指望王府卫队打仗就谁也别想了……
大家心里也明白,成祖爷这是以自己为鉴呢——成祖爷百分百嫡传了太祖爷心狠手辣的优秀基因,不仅如此,还勇攀新高峰:太祖爷不管多狠,那都是对外姓人下手,对自己朱家人,就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可成祖爷不,绑架亲兄弟追砍亲侄子,肚里心肠够狠手里刀子够硬!
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就得这样。
于是天命所归,四爷家娃的屁股便把龙椅一路坐了下去。
为了避免以后藩王们学自己,冷不丁不甘寂默地喊一嗓子“清君侧”觊觎大位,干脆限制了王府卫队的人数,并做出未接圣旨不得以任何理由踏出藩地,即使出省祭祖也要奏请、尤其是不得进京的规定。
迄成祖篡位,恐他審效尤,因削各王&兵柄,富假而二王不准相见,出城省墓,亦须奏请,食禄而不治事,遂成国家之资疵矣——《明史》
门子们只能把访客带至二门,他们不能进内宅,戚晓光能。戚知府闯进来时,寿王正在用膳。
现在的寿王已经不再是刚出宫时那个二百斤的小胖子啦,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今天的寿王已经变成一座巍峨的高山。嗯,肉山——三百明斤的体重,谁见谁都会说这是一座肉山。
王府太监李英忠慌慌张张地一头闯进来,往地上一趴,刚刚喊了句:“王爷殿下”,戚晓光便跟了进来,同样伏地作礼,口中接了下去:“洛阳知府戚晓光有十万火急要事,叩见王爷千岁。”按照太祖爷定下的规矩,藩王(一字亲王)之冕、服、车、旗府等,仅比天子次一等而已,别说四品知府,即便是一二品大员乃至公侯勋贵,往谒时也要伏地跪拜。
天下之大,必建藩屛,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钩礼。
——《圣祖训》
朱至洵不由吓了一跳:不待通报地方官自己闯进王府内宅这等事闻所未闻。不过,寿王的脑筋真不怎么灵光(否则正常人也不会把自己吃成那样),很快恢复了常态,笑呵呵地招手道:“戚卿家免礼,过来一起吃罢。”
戚晓光充耳不闻地规规矩矩磕完头,起身道:“谢千岁。臣有要事禀报。”
朱至洵看了看眼前的炖盅,摆摆手:“不急不急,一起吃。来呀,给戚爱卿盛一盅,先吃了再说。”
戚晓光当然早就知道寿王千岁脑筋跟正常人有点大不一样,急忙躬身谢拒:“禀千岁,真真十万火急之事,千岁容禀。”
朱至洵口里跟戚晓光说着话,眼睛一直没离开炖盅,心不在焉又不容置疑地说道:“那就边吃边说!戚爱卿,这可是孤刚刚得到的一个宝方啊!昨日里有个游方的道长进给孤的:公驴和母驴交&配之际,以利剪断其势,配以黄酒老鸭,用去年冬至时存的雪水,炭火足足煨炖了十二个时辰!可以大补元阳啊,孤还没吃一口呐!”
戚晓光明白了:美食当前,跟这位说啥都没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再施一礼趋前,空了半边屁股虚坐在寿王下首。朱至洵再不搭理戚晓光,用银汤匙舀起一勺,眯着眼吹了吹热气,有滋有味地吸了一口,继而赞一声好喝,一勺又一勺地喝了起来。
饶是戚晓光满腹火急,见状也算死了心:看来,这位爷不吃爽了,啥也听不进去。索性定定心神,暗忖道: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反正一时半刻反贼们也过不来,还是忍一下等千岁喝完汤再说吧。
这一定下心来,鼻中顿觉闻到一股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