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暗了,喧嚣的战场安静下来,激战逐渐平息。
最先停下来的是城上的弓弩手们,膀臂已酸麻得很难再拉满弓弦。城下也是一片昏黑,大盾和盾车等掩体都只剩下一团团模糊的、不规则的暗影,很难辨出旁边贼人弓箭手们偶尔偷偷冒出的鬼魅般的身形。陆续有几名探头试图寻隙射击的弓手被城下飞来的冷箭射倒后,守军们纷纷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尝试。
对城下而言,这个短暂的时刻反而十分有利黝黑的城墙被浅灰色的天空映衬出非常清晰的轮廓,那些探头攻击、观察的守军身影,一个个像剪影般突兀。
被射倒几人后守军不再冒头。拼了一整天,虽然有几次轮换,每个人也都是精疲力竭,谁也不想这时候稀里糊涂地把命送掉。
远处传来一阵鸣金声,墙下的部众开始有序后撤。天光昏暗,又在己方弓箭手的保护之下,这些人不再向两侧移动,而是大胆地径直向南面营地方向离开,城上的守军只是象征性地隔着城垛盲目投了些砖石,几乎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在撤退攻击部队的同时,高藤豆把已经吃饱歇足的飞虎营和飞熊营调上前线,在离城墙两百步左右的地方就地露营歇息。依照众将刚刚重新制定的计划,下午调上去的几千生力军除了采用车轮战术消耗守军的意志和体力,也是为了撤退时弄出更大的动静,掩护两个步战营摸黑开上来,第二天一早便发动全线总攻!
城门被巨石所堵,短时间内很难突破。这时火药虽然已经在军事领域得到大量应用,但由于不懂得封闭空间的爆炸原理,又根据阴阳五行的宇(hu)宙(hu)真(ba)理(da)往里面掺杂了太多杂质,燃烧速度始终上不去,只能做发&射&药使用,最多也就是纵个火,整个大明此时都还没有人懂得使用爆破的方式。所以,对付巨石只能是使用畜力拖拽——在没有百分百压制城头守军火力的前提下,这种操作毫无可能。因此,关盛云等人把攻击的希望全部集中在四座塔楼上。
众将议定,待到次日天色依稀可辨时便对陕州城发起决定性攻击,务要一鼓破城!
依照计划,辅兵和百姓们需要同时冲锋,冒死把四座塔楼推到城下,飞虎营的四个步队每队跟一座兼做督战。第一次使用塔楼没什么经验,装满了人,速度很慢,还白白折损了几十员战兵——很多后人所谓的“常识”,往往是不计其数的前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清空了战兵的塔楼前进速度会快得多,接城的过程中豁出去再损失两座,甚至三座也无妨。塔楼靠墙的同时本队即行攀登,只需要牢牢占据一小段城墙,失去塔楼的其他步队按甲乙丙丁的次序依次通过此时仍幸存的一两座上墙,扩大并稳定战线。
墙下辅兵以城上旗帜标示出的范围集中架设云梯,飞熊营通过云梯上墙。
南门楼和重兵把守的南墙由飞虎营负责、飞熊营上墙后甲乙两队向西、丙丁两队向东,沿城墙冲击,驱散各墙守军,占据东西两座城门楼后就地防守,接应城外友军云梯上墙。
南门这里飞豹营与谷白桦的两个步队第三批登城。给飞豹营的命令是不必理会墙上的战斗,直接向城内沿着大路向州衙发动攻击并占领之、而谷白桦的任务,是将大军的黑旗插到城里制高点宝轮寺的塔顶,彻底摧毁各处负隅顽抗的守军意志。
破霄营作为总预备队,最后上墙,向需要的地方机动。
谷白松的马队暂留城外策应拦截缒城逃跑的守军,东门外的张丁和西门外的尤福田部等飞熊营控制两段城墙后即行蚁附攻城。
按照最早的计划,攻陷陕州府,无论如何也要花十天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众将也都存了实在打不下来就知难而退的心理准备。之所以临时改变计划第二天便发起总攻,是基于两件事得出的判断守军没有收容百姓、还有,用石头堵城门。显然,不仅守军完全没有信心,而且守城的官员完全没有经验和胆识!罗咏昊指出,如此重镇若两日而破,其重要意义怎么形容都不为过——面对本军如此的强悍的战力,以后任何一股奉命拦阻的官军将领,心里都要好好掂量一番愿不愿意被咱们把家底砸个精光!
未来的路,显然会好走得多。
入夜了。
火炬投下斑驳的光影里,墙上的兵士和百姓们纷纷和衣而卧。负责值夜的兵士们在溜达着,时不时向城外的黑暗投去警惕的一瞥。
南门里被牵来嘴巴上都套了笼头的两头老牛,几十名百姓每人嘴里咬了根筷子——这叫衔枚,一种保持群体安静的非常简单有效的方式。众人在几位官员的指挥下,开始默默无声地,七手八脚的把大石条系上绳索,再系到牛轭上……
马文升踌躇满志地看着,身边是看上去信心十足的刘十亭。显然刘神仙已经成功地说服了马大人破贼大功,唾手可得。
一开始马文升确实很怕,直接回绝了逆袭的要求。但刘十亭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