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着刚锋营过河的是张丁的霹雳营。
按照预定计划,霹雳营走下浮桥便直接绕北门而过,径直开赴陕州府东门布阵,背水扎营,把谷白松的一百马队替换了下来。张丁带了一千五百人的辅兵队,从大车上卸下携行的粮草物资就在北、西、南三个方向开始搭望台、挖壕沟,设拒马,竖栅栏……因为需要防守的面积并不大,不到半个时辰,看上去营垒已经有模有样。
随后渡河的是高藤豆的三个飞兽营和关盛云的亲军破霄营。他们登岸后只是在刚锋营后面整队集结,然后向南开了一小段距离。等到全军后卫,尤福田的怒涛营登岸接过刚锋营的防务、同时也要等谷白松把百姓们驱到城下,大部队才会开进城南的主攻阵地。尤福田负责西门防务,岸上是怒涛营接替谷白桦堵门,青龙涧里的天一营做后援策应。
陕州府临黄河的北门空着没有围。关盛云和罗咏昊巴不得城里的官军从北门跑呢——前面是落差极大水流湍急的黄河天险,别说船只,就算扔河里一块木板,在这里也会被激流卷进水底,完全不可能渡河。西面水里岸上都有布防,再说了,就算把尤福田打废了,钻进几十里一线天的古道也是自寻死路、如果绕到东面,则需要先突破张丁营垒北面的防线、再打穿霹雳营大营本部、然后还要再次突破南面的防线……嗯,好吧,就算弘农卫有这等开挂般的战力,随后就会一头撞到早就严阵以待的高藤豆的三个飞兽营了!
此刻的陕州城已经成为铁壁合围中的孤岛——突围是无望的,唯一的问题是要看关盛云的牙口够不够硬,能否啃下来这块肥肉多多的大骨头了。
转眼间,大批的百姓已经涌到城下,前面的人哭喊着用拳头捶着、用手掌拍着、用指甲抓挠着、用肩膀撞击着紧闭的城门,后面的则继续向前挤着、推搡着。人群中的个体渺小得完全失去自主能力,仿佛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着人潮毫无规律的方向忽左忽右地流动着,人们都在拼命保持自己能站稳:只要失足摔倒,转眼间就会被周围的一双双大脚踩在脚底,再也无法挣扎起来,直到生命的尽头。
人力无法撼开厚重的城门,两旁沿墙的人开始相互踩踏着向城头爬去,此刻,在未名恐惧的驱使下,惊恐的百姓们已经陷入集体无意识的癫狂状态,几乎没有人去会去思考一个常识:三丈五尺高的城墙绝无可能通过人梯的方式攀上!
按照州衙户籍册上的数字,城南共有三千多户居民。然而因为陕州府地处交通要枢,客栈、酒家、裁缝铺、车马行、茶馆、脚行等服务业非常发达,没有被官府登记在册的人更多,总人口超过四万,此刻几乎全部涌到小小的陕州城下,一眼望去,视线里全是黑压压的人群。马文升的理智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冲垮,眼见汹涌的人潮铺天盖地而来,顿觉自己危在旦夕。
“放箭!放箭!把他们都给我赶开!”马文升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嘶声下令。
“马大人,使不得!”荆向善怒吼道,“这些可都是百姓啊!圣上所托你我何事?守土安民,吾等职责所在,百姓们只是想逃命而已,怎么能妄加杀戮?!”
“你胡说!你怎么知道都是百姓,有贼人混入趁乱入城怎么办?再说了,贼人就是要攻城,他们,”说着话,马文升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城下混乱的人群,“他们这分明就是在助贼!给我放箭!”
王简知道,在这些文官面前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武职佥事说话,但真要服从命令去射杀攀城求救的百姓这等事,一时半会还真是做不来,只能虚与委蛇的应付下令道:“敲梆子示警,去掉箭簇放响箭,驱散人群!”
城头响起密集的梆子声,果长、把总等士官们从箭壶里抽出报信联络用的响箭(箭杆上绑有竹哨),撅掉箭簇,望空射去,没有配发响箭的弓箭手和普通兵士们同时纷纷挥手叫喊着向城下的百姓们示意离开。
然而,梆子声和有限几声响箭的呼啸破空声迅即被淹没在几万人鼎沸的喧嚣声中,即使前面的人听到,也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力量拥挤着,完全收不住脚,人潮继续涌动着,向城池方向挤压着,哀嚎声求救声哭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谷白松的骑兵队远远地停在距城墙两三箭之远,疏落着拉开半弧警戒线,冷冷地勒马看着眼前这一切,保持着高度戒备。
墙上马文升继续吼道:“这般死囚,这是不见血不死心呐!给我射人!快放箭呐!”
王简哭丧着脸着硬着头皮哀声道:“大人,咱们是官军、是官军啊!”
啪的一声,脸上挨了马文升一个大嘴巴:“狗材!官军便要杀贼!这些攀墙的难道不是贼?再故意放纵,你便是贼人一伙,本官先按通贼论,斩了你全家!”
潘定和荆向善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歇斯底里的马文升,王简捂着脸,望向二人,见谁都没什么表示,垂下头,闭着眼睛把手向城下一挥……
惨呼声紧接着羽箭破空声陡然响起,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