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回来,说贼们都走了,临走还开了县仓让大家去领粮,自己大着胆子过去,真背了大几十斤粮回家呢。于是躲着的人们都回了村,果然,家里还是那样,贼们只打县城,没下乡。
当晚,老梁头把埋起来的杂粮刨出来一些,全家人在屋里摸着黑美美地吃了顿干饭,大部分都继续埋着:全村百十户人家,有胆子跑县城背回来粮食的不到十户,家里有粮这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惦记上!
几天过去了,日子完全恢复了以往的常态。这天梁老四一大早出去砍柴,顺带看看林里下的套子能否套到点兔子啥的。到了午间,老梁头刚从田里回来逗孙子,杨家塬就被官兵围了,听口音是从榆林那里开过来的。
官兵们说要找反贼,挨家挨户的翻东西,稍微好一点的全不放过,都被抢了。起先老梁头还担心私藏的粮食被翻出来——就浅浅地埋在屋里炕边,用破麻袋和引火的秫秸杆浮皮潦草地盖着呢。于是挡在前面弓着腰说着好话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兵爷们。
娃被吓得大哭,媳妇赶忙一把抱怀里哄着。娃把头埋在娘怀里哭,虽然媳妇脸上抹了锅灰,但娃一拱,破衣服没盖住奶子的轮廓,几个家伙还是动了坏心。几人对视了一眼,便有两个过来把老梁头往屋外拖,另个去拉扯媳妇。娃死抱着娘不松手,这家伙急了,掐住娃的脖子便硬扯,娃的哭声立即岔了音,随即便被憋住了。老梁头见孙子危险,不知哪里来的气力,连咬带抓地挣脱了两人就往前面扑,刚迈开步,感觉后心一凉,低头望下去,一截明晃晃的刀尖从前胸冒了出来。老梁头倒在地上,逐渐扩散的瞳孔里映出的是地狱般的景象:娃被拎着腿倒提着抡起来,头在炕沿上撞碎了,媳妇被几个人按在死去的娃旁边……
几乎与此同时,全村都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往外跑,跑的快的算是捡了条命,跑的慢的大半都做了枉死鬼。
跑到野地里的人们惊恐地发现,周围好几个村子都有人在往外跑,看来过兵的可不止刘家塬冯家湾这几处。恐惧迅速蔓延,跑的人越聚越多。拖了柴正回家的梁老四远远看见,扔下柴捆就迎着人群往回跑,认出同村的人便拦住问,那人也不知道他家发生了什么事,边挣脱边喊着让他一起跑兵灾。梁老四当然不会听,躲躲闪闪地往回潜,猫在村口的干河沟里向里面巴望,然后就看见自家房上窜出的火苗。正在犹豫要不要冲回去看个究竟,猛然见到路上倒卧了一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梁老四明白了:回去是死路一条。于是心里产生了侥幸的念头:爹和妻儿是不是也跑了出来如果这样,还是先找找看,万一找不到再回来,否则也是白送性命。梁老四扭头向南追着逃难的人群跑去。
正值青壮年,又空着手没带任何物什,不到个把时辰梁老四便追上了人群,在人群里穿行着,边大声喊着爹和妻儿。当晚,已经失去理智的人群就在野地里委顿着将就歇下。梁老四和其他寻找亲人的人没怎么睡,整夜磕磕绊绊地走着,用哑了的嗓子继续呼唤着。
第二天天亮时,人群继续向南逃去。快到午间,这些逃难的人差点把闫大人活活吓死。
等闫大人看清了黑压压的人群原来是百姓,心里顿时明白了大半:这是逃兵灾的,看来官军已经捷足一步先到了延川!
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梳子大家都不陌生,但篦子可能很多人没见过。过去一则因为生活条件的局限,不可能随时洗澡洗头、二则,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自我开脱,也就是为客观存在找借口。最好的例子当属老北&京炸酱面。明明是吃不起大块肉又嘴馋,剁点碎肉拌上齁死人的咸面酱西里呼噜和着一大碗面条吞下去而已。但……皇城根的爷们儿可不能丢面子啊!于是找借口。肉丁不能多,太多了扯味儿!咱爷们儿讲究的是八个小碟配菜,胡萝卜丝青萝卜丝黄瓜丝面筋丝白菜丝绿豆芽黄豆芽还得有青豆!醋,醋呢辣椒油、花椒油,香菜,小葱……总之,不要钱的小料都得给爷备齐喽!嘿,差点忘啦,蒜,还得有蒜呐!懂了没这才叫讲究——快特么打住吧!你弄一桌东坡肘子皮皮虾大螃蟹再看这讲究人儿吃啥!保准闷头一通风卷残云你说啥他都装听不见不带搭腔的。等他抬头再跟你吹八个小碟儿的讲究……甭问,盘子肯定已经见底啦!好吧,扯远了,言归正传。因为不能随时洗头,所以产生了类似的忌讳:大姑娘洗头不吉利啦、洗多了伤元气啦——篦子就是不能随时洗头的解决方案。篦子的齿非常密,藏在头发里的虱子跳蚤之类的可爱小生物,就靠它“篦”出来。
土匪流寇,因为害怕官军的围剿,讲究来去如风,每到一地,粗粗略略的搜翻一通,然后便要立马跑路。百姓们能跑的当然要跑,不能跑的就躲。因为这个原因,无论是人是财,只要藏得隐蔽,总有不小的概率能漏过去。
但官军则不一样了,尤其是客军(外地兵),绝不会跟你客气!平日里军饷被各级长官扣得剩不下什么,饭食也只能说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唯一的发财机会便是剿匪!
话说回来,追到土匪流寇,你跟红了眼的亡命徒们真刀真枪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