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黄雀
天边出现一线曙光时,林中还是一片幽暗。在早已形成的生物钟的作用下,李烧饼等人陆续醒来。
与此同时,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们扛着斧锯绳索等家伙什儿,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了延安城外东面的辅兵营。
他们不知道国清林队长吃错了什么药,昨晚临睡前犯了魔障似的非要打散原来的小组另编一支新队伍,而且这么早就把自己踹醒轰出来。不过也有令他们开心的事:每人都领到了两个大大的肉馍馍!众人边小声议论猜测着,边大口啃着热馍,贴着城墙向北门外的官道走去。
为了便于接收木材、制造舟筏,辅兵营在城东门外驻扎——上游的金&明川、延水和西川交汇后在这里折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大弯,转向东面流去,并在延长县汇入黄河。上游半里处的岸边泊着二十几艘小舟,这里是截停木材的地方。过不多久,这些小舟会在延水里一字泊开,辅兵们会用带铁钩的长杆把伐木队推进延水里漂下来的木材拖到紧挨着的工坊。树干在这里被刨成木板,再制造成舟筏。
等这一小队伐木辅兵来到延安府的北门外,都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睡意全消。
这里已经集结起一支小小的队伍:五十几名骑士牵着上好鞍鞯的马匹在最前方开始整队。中间是一百五十个跨着刀的战兵排成了三条纵队,另有五十人赤着手排成了另一路。送死队里有经验的老家伙得意地向新手小声炫耀着:“啧啧,你娃不懂吧看,跨刀的是刀牌手,空手的是长枪手。你娃莫看所有人都没着甲,后面城门里肯定跟着几架马车,拒马长枪、甲衣、圆盾啥子的都在上面!”
“为啥这样”听的人悄声问道。
“为啥这样你娃傻啊大帅这是要打仗哩!穿几十斤重的一身铁走上几十里,还用打吗自己就累死哩!”
“打仗大帅要打谁个”
“大帅要打谁额又不是大帅,额咋知道!你娃看额像大帅吗额要是大帅,第一个打杀了你!哈哈哈。哼,看这个阵仗,反正今天总得有人要丢了性命……”
“让开!”
显摆的说教被关建林的一声大喝打断了。紧接着几匹马贴着辅兵队的旁边经过,逐渐加速到小跑状态,沿着官道向北面的安塞方向驰去,扬起一趟灰尘,辅兵队的家伙们纷纷用手捂住口鼻,轻声咳嗽起来,没人再说话了。
罗世藩非要跟了来看热闹,其实这也是罗咏昊的意思。罗师爷知道,自己这颗独苗苗脑筋很灵光。不过可悲的也在这里:自己跟错了人倒了大霉,儿子的前程也耽误了——不用说,科举这条路基本无望了:三年一次的大计,神木县两次都被“忘了”,恰恰说明,有些人、有些事,大人们根本就没忘,一直在心里记着呐!现在父子俩既然上了关盛云这条船,聪明是远远不够的,若想在贼窝里活下去,儿子必须有些“匪”性。这种以有备对无备而且四五倍绝对优势兵力的实战,胜负毫无悬念,是让宝贝儿子历练一下的绝好机会,因而特地跟关盛云打了招呼。关盛云知道小罗和关建林要好得紧,交待下去,关建林自然没有二话。谷白桦本已对大小两位师爷尊敬佩服得不得了,特地又指派了三个好手,不需要参与战斗,一心一意保护好小师爷的安全。
罗世藩看着队伍,又歪着头琢磨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跟谷白桦嘀咕了几句,然后拉上关建林,几骑越众而出,当先向安塞县驰去。
几十里外的林中。
昨晚辅兵们把骨头汤已喝得点滴不剩,复又加满了溪水,灶里的余烬让铁锅仍然保持着适合的温度。在朦胧的光线里,众人放了夜尿,然后就着热水把尽可能多的干粮塞进肚里。辅兵们移开铁锅,铲几锹土把残火熄灭的时候,战兵们来到小溪旁,把各自的水葫芦灌满,然后整理装备,背上半甲拿好武器,嘻嘻哈哈地出发了。林中穿行,要比走官道困难得多,官道上一个时辰能走十几二十里,同样的时间,在林间山地最多行进四五里,而且,体力消耗更大。
步战兵们都很开心:其中的大多数虽原来便是兵卒,但延长,一个小破县城哪里会有什么精兵被抽出来潜入敌后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可往后便不一样了:尽管前两日手抖得像打摆子,然后吐了个七晕八素……如今自己可是见过血甚至亲手杀过人的‘兵样子’了!回去以后,最起码混个果长,说不定还能当上把总呢。不仅在营伍里高人一等,兴许更能就此吃上马兵粮呢……
出发的早,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刚过,辅兵队到达了指定位置:在发现伏兵的山头偏南约五六里处,有一条小径向东边的林中蜿蜒开去。有辅兵嘀咕着,国队长不知听了哪个家伙的一句半句,偏要指定这个位置,自己所在的组昨天刚刚来过!这里确实离官道和河岸都很近,但几棵成才的大树昨天已经全部伐倒推到延水里去啦。剩下的连碗口粗都不到,找合用的大料只能向里面再走上很深的一段。但不听话就得挨饿挨鞭子,只能硬着头皮心里咒骂着向更深处行去。
没人注意到有条小船孤零零地系在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