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立威
于胜良被几个亲卫幕僚按在船舱里,嚎啕大哭。
于三已经给于胜良做了二十来年长随。派去安塞县打探消息的亲卫们向老爷回报匪情时,于三就立在旁边伺候呢。于知府召集官员们开会,于三也没闲着,把老爷的亲卫队长李烧饼唤来嘀咕了好一通,李烧饼不停的点头称是,随后便派了几个得力弟兄暗中扣下几艘民船,随即大家换了便装在岸边候着。听到外面喊杀震天,早有准备的府内众人在于三指挥下不由分说架起于胜良出了府衙后门就往船上跑,等关盛云大马金刀地坐在知府大人的太师椅上时,几艘小船已经在延河上划出十来里地远了。
于胜良几次要投水自尽都被众人拦下,老爷子挣扎时连踢带打的力气还真不小,有个亲卫居然还被早掉了几颗牙的大人狠狠咬了一口,捂着胳膊疼得呲牙咧嘴。眼看着于大人把自己折腾得虚脱了,精疲力竭的众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将其强按在舱里,面面相觑的围着看他趴在舱板上惊心动魄地哭。
船家哪里敢怠慢,百来里水路顺流而下,入夜前,众人便把被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的老爷子抬进了延长县衙。
其他人则没有那么幸运,混乱中延安府各级官员小半当场丢了性命。闫文龙心眼活络,床头早备了套下人的衣服,听到动静不对,套上打过几个补丁的短衣便一头钻进下人房。等关建林率人冲进宅子问狗官哪里去了时,硬着头皮指了指后门,更领着他们“找到”床下的银箱,从而获得了信任——劈开银箱后,关建林甚至还随手抛给他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银子块。
莫翰韬也跑了。但匆忙中忘了换鞋子,厚底的官靴实在不是为百米冲刺般逃命设计的,不停的被踢到的杂物绊倒,摔得七晕八素地,没跑多远就被堵了回来,此刻与其他没逃掉的大小官员们被拴一起跪在廊下。
常文平则完全没动过跑路的心思:家小已经到达安全地带,自己在“那边”也有故交相识,只要别太倒霉遇到个愣头青不由分说当头一刀,还是不引人注意地老实待着最安全——关盛云们最关注的地方依次是知府衙门、银库、粮仓、官员们和富户们的宅子,客栈肯定不会是重点目标。再说了,在安塞还能找个借口跑延安府,从延安府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常知县又一次做对了。客栈里倒是来了伙乱兵,不过他们先是直奔账房,随后搜完住店客商的浮财就把他们驱赶到大街上无人再做理会。常文平混在人堆里猫着,街巷里无家可归的人们组成不同的人群,漫无头绪的躲乱兵忽东忽西地拥着,常文平时不时趁乱从这一群混入那一群,逐渐向知府衙门方向靠近,直到被立在阶上罗师爷发现。双方搭过眼神,罗师爷不动声色的对身边的喽啰交代了几句,不大会儿的工夫,常文平便坐在知府衙门的花厅里喝上热腾腾的香茶了,罗世藩立在旁边陪着。
如果不算只有一条街的神木县,这是关盛云第一次真正的攻占城市——好吧,神木县真不能算城市这话别让大小两位罗师爷听到就好。
虽然做土匪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毕竟是喊着“保境安民”口号在官军军营里长大成人的关大帅,此刻,内心里还隐隐保留着一些东西。按照罗师爷的吩咐,早就交代了部众:唾手而得的安塞县是进攻延安府城的跳板根据地,绝不能祸害,否则杀头。进了县城,也只是带了亲卫营驻扎在县衙附近以备万全,其他营都安排在四门和城墙上,不许乱跑。
从榆林府榨出来的物资很多,米脂绥德等地也有些缴获,关盛云索性把安塞小小的粮库开了,给百姓分了些粮,人心暂时安定了下来。因为有大军镇着,县里平素游手好闲的小偷无赖们安分了许多,哪个都不敢冒头,秩序甚至比常文平做知县时还好了不少。关盛云很是得意——对此,罗师爷只是淡淡的一笑。
罗咏昊知道,等攻下延安府城,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
延安府在大明着实算不得什么繁华所在,可在几千叫花子一样的军汉眼里,那便绝然是人间仙境了!单单砖石结构的民居就让这帮只见过茅草顶土坯墙的家伙们瞠目结舌,更别说居然还有高达三层的临街沿河酒肆了!
一开始,这帮家伙还没敢太造次,直到有人追杀负隅抵抗的官军进了民宅。
然后……顷刻间,秩序荡然无存!
乱兵们沿着纵横交错的大街挨家挨户破门而入,劫掠、奸&淫、当然,还有屠杀。
有句至理名言:千万别落到不如你的人手里。
此刻的延安府正是验证。在这群乱兵眼里,府城里再不济的人家也是他们一辈子别想企及的生活,我要抢、我要占有、拿不走的我要毁掉!一个下午的时间,延安府几乎沦为人间地狱。
在那个下午,关盛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部众的控制力——指挥链彻底断裂:派出的传令兵找不到营官、营官找不到队官、队官找不到果长、甚至果长们,也无法保证身边一起抢劫的家伙就一定是自己的部下!
这一切,都在罗师爷的预料之中。然而,除了提前下达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