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双捷
灯火通明的大营里乱哄哄的。
从开始出城逆袭到现在已将近两个时辰。连番恶战,无论步骑,大家都很疲惫,但胜利的喜悦把疲劳感驱散得无影无踪,甲士们的精神依然处于高度亢奋中。
按照孙杰早先的命令,全力反击,消灭关盛云主力并攻破其大营后,将之付诸一炬,随后所有战兵应该立即收拢回城协防,以免被其他方向的贼人绕过来偷了城门趁虚而入——这是孙杰有些担心的。至于援敌径直增援关盛云的大营,孙杰倒是不以为然:其他方向的贼人即使想增援,天色黑下来,四野已被刨得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仓促间谁做不到:只能举火行军,数量一目了然。援兵少了不济事,多了,城里的沈成钢副将可不是瞎子,一定会趁机端掉其老窝……如此,只要日后再择机击破其他方向的一两路贼兵,解了庐州之围,便可获得此战的完全胜利。
暮色中远远看到北面、南面先后燃起火光,东边虽隔了城,天际也是红彤彤的,上官飞和石井生等人都是一刀一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军务,看看位置和火光的大小就猜到,尽管不知何故,东南北三个方向敌人的营垒都出了很大的麻烦,很可能已经土崩瓦解。
两人正在瞎猜究竟是真有援军到了还是敌人主动弃营,派出去向城内报捷的传令兵,领着宋明议派来报告敌人全线崩溃好消息的皂吏已欢天喜地一路大呼小叫着奔回来……
二位参将一商量,既然其他方向的威胁已经消失,于是传令,干脆今晚就地宿营,把事情做彻底了。随后石井生带着一半马队出发去找孙杰,上官飞留在大营坐镇。
与其他营的编制一样,长捷营的步甲,分甲乙丙丁四队,还有一队弓弩手,这次逆袭没有参与,留在了城里。这次对破霄营的歼灭战,轮到丙队和丁队顶在最前面打头阵,体力消耗最大,理所当然的优先得到解除戒备的休息命令,外围警戒任务由上官飞的骑兵承担。
已经屠光了刚锋营伤兵的战兵们嘻嘻哈哈地相互帮忙解下甲胄,席地而坐,大口喝着伙夫俘虏们送来的沁凉的井水。其他伙兵俘虏们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临时搭起一长溜土灶(那时没有食堂的概念,大都是以果为单位各自架灶做饭),大大的铁锅里翻滚着大块大块的骨头、肥嘟嘟的肉块,热气蒸腾——关盛云大营的猪圈里(是的,过去没有罐头,有条件时将领会带各种牲畜行军)养了百十头肥猪,可把大伙开心坏了。
负责内营警戒俘虏们干活的甲队兵士们,不时向手里攥着大饼稀里呼噜大口就着肉汤狼吞虎咽的战友们投去不甘的目光,舔着嘴唇咽着口水,向忙碌的俘虏们用毫无由头的拳打脚踢,发泄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乙队在监督俘虏处理尸体。
自己人的,一具一具排放好,等孙杰回来,会有一场简单的祭奠,然后运回城去。最后等所有这场战役中牺牲的同袍都入土为安后,会举行一场正式、隆重的仪式。
敌人的尸体处理起来就随意的多。
先是把军官和普通士兵分开。几个老兵带着袁师爷挨个辨认,记下名字和职务——阵斩敌人将佐的名单连同缴获的各色指挥旗,是报功必不可少的真凭实据。除了穿草鞋或破烂得实在不像话的,所有尸体无一例外地光着脚:战靴早被人扒下来给自己穿上,多余的便挂脖子上,没人嫌臭——将领的好甲小兵不配有,扒了也没用;鞋子么,谁扒就是谁的——朝廷记功不需要这个,步甲行军打仗都靠铁脚板,很费鞋的。
普通士兵没人会在意姓名。这些尸体的处理类似后世的流水线作业:
先把甲衣扒下来,还能用的放一边,让铁匠敲补一下就可以直接补充自己的装备、被砍扎得太烂的堆一起,回头拆下完整的甲片和牛皮绳做修补原料,其他锈破得完全不成样子的废铁回炉。
卸了甲的尸体被拖去下一个工序:扒衣服。当然,怀里的散碎银子铜钱还有布料决不能放过,单独堆一堆儿(趁人不注意私藏一点是肯定的)、身上的衣服堆一堆儿。一般而言,战场上谁割的首级,相应的战利品就归谁所有,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不过,这种歼灭战的缴获算公共财产,将领们留下自己的一份后会按各人等级资历,以及自己的好恶把剩下的分给大家。
第三道工序是割首级。这可是个技术活:为了防止杀良冒功,朝廷勘验要看到喉结。十几个敌辅兵在有经验的战兵指导下用专用的解首刀小心地把首级割下来,整齐地码放在大筐里,摆一层人头洒一层石灰……辅兵们大多第一次做这个活儿,把周围吐得满地狼藉——那也得干啊,否则自己的脑袋马上也会被扔进筐里……
还有一组俘虏沿着营外的壕沟继续进行扩大挖掘,等下割了首级的所有无头尸身都会被扔在这个大坑里就地掩埋掉。不时有监督的战兵呵斥着:“再挖深些,等下你们也要割了头埋最上面!不想被狼刨出来啃掉便挖深些!”被呵斥者不知真假,涕泪交流地跪下哀求,然后被马鞭、木棒夹头夹脑地打下,换来另一番咒骂:“兀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