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正在犯难,先一步送到了东侧院的刘清芳顺着一路走来,却已经大致看清了徐家的布局。这里的宅子在村里是极为阔气,可当然也没办法跟当初的嘉兴侯府相比。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主院延展向四周分别坐落四院,东西南北各占一角。他们即将住进去的,就是东院自带的东侧院。据谢姨所说,东侧院不大,进出两个屋,刘清芳母子住过去恰恰合适。谢姨的话不多,有问有答,不问就绝不多话。寥寥数语已经足够摸清现状,刘清芳也对自己现下的处境有了数。不等谢姨开口,刘清芳就主动说:“我们这一路也不曾需人伺候,我闲着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自己打理就可,不必多添麻烦。”徐家的少爷小姐身边都没留人伺候,他们母子用不着显特殊。谢姨微怔一刹,垂首恭顺道:“其实不麻烦的,等您安置下添两个伺候的小丫鬟,也就是东家的举手之劳。”“不用了。”刘清芳揽着自己的儿子笑着摇头:“无需多那些事儿。”“我要是有料理不了的,那就腆着脸开口问便是,也不会多麻烦。”刘清芳执意如此,谢姨不好多言,只能暂时应下。东院这边空着的屋子也是每日打扫的,临时安排人住进去只需要添些必有的小物件。谢姨带着点翠动作麻溜地把该有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多留,当即就福身要走。刘清芳双手托住谢姨的手腕没让她把礼行全了,不动声色地把手腕上的玉镯扒拉下来,往谢姨的手中塞。“妈妈是少夫人身边的贴心人,往后我们母子住在此处,少不得有叨扰的地方,若有不对的地方,还望妈妈多提点。”倘若换在京都,刘清芳这样的行为并无差错。毕竟民间有句俗语,宰相家奴七品官,有体面的下人要是当了作怪的小鬼,那可比正儿八经的主子还难缠。可此地是洛北村徐家。谢姨虽是自称为桑枝夏的奴婢,却被桑枝夏以长辈之礼待之,徐家老少也从未带过半点轻视。这样的法子在这里属实多余。谢姨眉色恭敬,不动声色地避开刘清芳手中的玉镯,带着和善的笑说:“夫人客气了,这都是我等的分内之事,不当受您如此重礼。”“可是……”“夫人是东家的贵客,如何便宜如何便可,要是有什么吩咐,大可直接唤我等前来,我等知晓后必当尽心尽力。”谢姨滴水不漏地把话圆了回去,与点翠一起垂首后退,客客气气地关上了敞开的门。刘清芳摘下来的镯子没送出去,默默片刻,少顷低头看向一直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儿子,眼角垂泪。西北与京都相隔数千里,鸿雁不通,音讯全无。他们母子被困在此,且不知来日如何,家中何境……刘清芳悲从中来,用力抱住了一无所知的儿子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半点声音。与此同时,谢姨也把东侧院中发生的事儿一字不漏地说了,桑枝夏听得略微出神。徐三婶听完笑道:“夏夏刚才还担心没有下人伺候会被人挑理儿,现在可是放心了”刘清芳是识趣的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此情形下,她不会无事再生乱的。桑枝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嗐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中正在慢缠的丝线,不紧不慢地说:“不挑理儿是最好的,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陈将军交代。”这可是陈年河费劲心思才送出来的人。陈年河既然是信得过她,那她就必须把人照顾周全,否则来日让陈年河见了,自己可吵吵不过陈将军的大嗓门儿。桑枝夏回忆了一下刘清芳来时随身带着的东西,说:“都住下了,什么都没有也不方便。”“这样,点翠你去问问陈家小少爷的身量,顺带拿个软尺过去,给她们母子量个数出来,明日送到二婶的绣庄里去,先从绣庄里拿几件合适换洗的衣裳回来。”按理说陈小少爷跟徐明阳年岁相差不大,徐明阳没上过身的凑合也能穿。可桑枝夏脑中闪过那位小少爷过于瘦小的体格,以及已经长成了小牛犊子的徐明阳,哭笑不得地说:“要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就先拿两身差不多的,催着绣庄那边先紧着做几件出来。”只是一来一去需要时间,许文秀顿了顿就说:“现赶着做的只怕是来不及,不如先拿明煦的过去”许文秀试着比划了一下桑枝夏描述出的高度,唏嘘道:“听你那意思,她家孩儿可不就是跟咱家明煦差不多高么”徐明煦年岁不大,却是继承了徐家人一脉相传的大高个儿,跟陈家小少爷相比也不差什么。桑枝夏一时有些拿不准,许文秀好笑道:“不妨事儿。”“这样,你坐着跟你三婶说会儿话,我去送。”桑枝夏下意识地说:“那怎么行”“您是长辈,这……”“嘿呀,我跟那人是见过的,她在此时见了我大约还更安心些,我去合适得很。”许文秀不由分说地带走了点翠去收拾衣裳,桑枝夏也赶紧叫画扇回北院,把自己有孕之前没来得及穿过的衣裳找了几身出来,跟着一起送了过去。徐三婶专心摆弄着手中的丝线,头也不抬地说:“你婆婆性子是绵软些,可在内宅几十年了,应付这些事儿最是稳妥,你只管放心就是。”桑枝夏倒不是在担心这个。桑枝夏迟疑了片刻,小声说:“三婶,我是在想徐璈的事儿。”徐三婶指尖一顿,桑枝夏苦笑道:“陈将军是跟咱家握手言和了,可别人究竟是什么情况,咱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说啊。”刘清芳的丈夫是被徐璈砸断的腿。过节已经发生了很多年,想抵赖都无处去说。徐三婶面上尴尬一闪而过,紧接着拿出了一副任由风吹浪打,我自佁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