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璈赶到黑崖村,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但是桑枝夏不在。托了挡脸围帽的福,薛柳没看到徐璈此时青中透黑的脸色,口吻还很愉悦:“墨鼎山的地契已经划下来了,赵大人拿着回城守府落大印记档。”“村里有意加入茶山做工的人也初步清点好了,契书全都签字画押成了册,被选出来带头的人领着东家上山了。”墨鼎山中被村民发现圈定的大小茶树共计一百六十三棵。年份最长的,是林云他们在峭壁上发现的那一棵百年老茶树,年份弱的尚不足十年。年份和茶树的长势产量参差不齐。桑枝夏听村民七嘴八舌地说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亲自上山去看看情况。耳听不行,眼见为真。突然划拉下这么一大片地方,不亲自去查看清楚了桑枝夏没法放心。徐璈心知亲力亲为才是桑枝夏的作风,对此未多问。听到赵大人不在,徐璈下压的嘴角缓了几分,声调仍是沉沉:“谁跟着的”薛柳垂首答道:“宋六带着十五个人跟随上山,我奉东家之令留在村里。”徐璈摘帽子的动作顿了顿,不解道:“不是说村里的事儿都办好了吗留你作甚”许是想到浑身是血被送回洛北村的两个人,徐璈的话中无形多了几分薄怒:“难不成还有人作妖”“少主误会了。”薛柳努力把上翘的嘴角压下去,深深低头轻轻地说:“东家说少主昨夜得了消息,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到了。”“东家担心村中无人留守,等少主到了寻不见可问话的人会着急,故而特意命我在此等候。”桑枝夏一开始就猜到了,徐璈不会那么乖乖听话一直在家。要不是实在不放心把上山的事儿交给别人去做,桑枝夏十有八九会自己留在村里等着。她知道徐璈会撵过来的。徐璈一路上灌了不少冷风,心头也毛躁得长草。可得知桑枝夏特意留了人在这里等着自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被冷风一扫,不知不觉的就散了。徐璈摘围帽的动作莫名一猝,向上掀的手改作向下压,把那顶明显是女子样式的围帽戴好,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前头带路。”桑枝夏上山之前特意跟村民问清了所有茶树的具体位置,在勾画出的地形图上的圈出了一条可行的山路。只要顺着她圈出的顺序往山上走,那就一定能遇得上。山路难行,徐璈足足花了半日的时间才听到了前头的人声。桑枝夏正蹲在地上观察茶树根系,心有所感似地歪过了头,看到一身劲瘦黑衣身形悍利,却在头上戴了一个青纱围帽的熟悉身影,眼底迸开了浅浅的笑。“不是,怎么这副打扮”桑枝夏说着抓着手里的小铲子站了起来,越过人群朝着徐璈走过来:“我想着你起码要下午些才能到,瞧你这架势,是昨晚就动的身”徐璈本想着闹几分性子等这人走近了再接话,可一瞧脚下尖横满地的山石,脚不由心大步迈了过去:“你站着别动,这边的路不好走。”不等桑枝夏接话,嘴上说着路不好走的徐璈大步流星地跃了过去。他一只手扶住桑枝夏的手,低头看着她脚上沾满了泥的鹿皮小靴,纱帽下的脸色好看不少。“还不算莽撞。”起码知道这边山里的路分外难行,不是直接穿着绣花鞋上来的。桑枝夏被他揶揄得有些好笑,拧了他胳膊一下说:“你这话说的,我是傻子么”“就是实在仓促了些来不及,否则应该换身更厚实些的,不然也不能被风吹成这样。”山里冷风大,越往上走寒冬遗留下的痕迹就越发明显。桑枝夏本以为自己穿得算不少了,可到了半山腰才知道自己有多大意轻敌。徐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果不其然凉得似冰。桑枝夏张嘴哈出一口白雾想把手抽回去,手腕刚一动肩上就多了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徐璈抬手把披风结结实实地打了结,确定裹好了,又把头上的纱帽摘下来扣在她的头顶,话声轻轻:“姓赵的不在,我不必遮脸了吧”桑枝夏戏谑挑眉:“你至于么这么记仇呢”不就是事出紧急半道上把人撵回去了么两天了还没消气徐璈呵了一声冷冷道:“他在我也不戴了。”“山风狂肆,万一把我媳妇儿脸吹皲了算谁的”纱帽不是这时节合用的东西,可扣在头上聊胜于无,总比以脸抵抗山风来得强。桑枝夏原本有些嫌纱帽挡视线,听出徐璈话中不加掩饰的酸,忍笑把抬起的手放了下去。“你不戴正好给我戴。”“来都来了,走我带你看个好东西。”徐璈任由桑枝夏牵着自己穿过人群,乌泱泱的一堆脑袋后,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的是一棵拴了红布的茶树。人人都在看茶树,徐璈第一眼看的,却是在灰白山色间显得有些刺眼的红布。在掺杂了好奇打量探究的各种目光中,徐璈要笑不笑地说:“我听说墨鼎山的规矩,拴了红布的东西就是有主的”刚挤出了笑的村民听到这话脸上都多了讪讪,没人敢站出来接话。徐璈对此视而不见,视线一扫落在宋六等人的身上,喜怒不辨:“你们是真的长出息了。”“区区几棵茶树,连人命都险些闹出来了”来的路上徐璈就听林云大致说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桑枝夏动刀见了血,徐璈的心头就无端蹿起了滔天的怒意。此次万幸是压住了。可事有万一。万一就有类似的事情,桑枝夏为此卷入了更大的冲突,那怎么收场他安排在桑枝夏手底下的这些人从来都只叮嘱一句话,无论如何,不惜代价也要护桑枝夏的周全。可今日却需桑枝夏亲自来压场给他们善后,那他安排这些人的用处是什么给桑枝夏添堵的吗这话听着实在辨不出徐璈此时的情绪,可宋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