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正好,吴泽正被自己,这大义凛然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脑子一热,就说道:“苏姑娘放心,你二哥便交给我了,便是你想要读书,那也完全没问题,我绝不是那等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
暂且不提,这话是否有出格,“女子无才便是德”七个字一出,苏玉昭脸上表情,微不可见地一顿。
她再看向吴泽的眼神,不可避免带上一点怀疑。
女子无才便是德,其本身的意思,并不是说,女子无须有才能,仅以德行为主,顺从丈夫就行,这不过是一些酸儒,为彰显他们的地位,断章取义,歪曲捏造,不让女子读书的谬论而已。
实则,《女戒》之言,乃为: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
一则,是说女子有才,当谦虚谨慎,方为德行操守,二则,女子当贞静柔嘉,不必与人争辩,方为德行修养。
只要是学识尚可,受过正经教学的人,不该不知道,这句话原本的意思。
这位吴公子,他的学问,真的扎实吗?
不知为什么,苏玉昭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句话。
苏玉昭神情的变化,并没逃过吴云绮的眼睛。
这一刻,她只觉眼前一黑,再看一旁自鸣得意的兄长,胸口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如何表现,她只差手把手教他了。
而他呢,只需要从头到尾背下来,她替他准备好的说辞就是了,这样简单的事,这样简单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吴云绮恨不得拽住兄长的衣襟,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然而很明显,这是不现实的。
吴云绮勉强稳住心绪,替兄长善后道:“大哥既知,不该赞同,何以再言?依我看,你平日交友,虽不只看学识,但像是这些,爱咬文嚼字,又古板固执,自视甚高的人,还是远着些的好。”
说到这里,她挽住苏玉昭,看向她:“苏妹妹,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苏玉昭笑笑,表情有些淡,含糊回道:“唔,看个人嘛。”
对这个回答,吴云绮是有些不满意的,但不等她再问,程氏的婢女寻来,说午膳备好了,请苏姑娘入座用膳。
话题被打断,吴云绮再不甘,为不显得太突兀,也只能生忍着,脸上重新扬起笑容,与苏玉昭一道往前面去。
离开前,趁着旁人不注意,她实在是没忍住,狠狠瞪了兄长一眼。
原本,要不是她大哥,突发奇想,自作主张,时间是刚刚好的,既能让大哥,给苏玉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一场两方都满意的巧遇,岂不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把一切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她大哥这神来的一笔。
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吴云绮只能按捺住心焦,与母亲一同陪苏玉昭用膳。
而吴泽呢,他是男子,让苏玉昭撞上他,已经算是吴家失礼,自然不可能再让他,来陪着女眷用膳。
......
未时二刻,拒绝了吴家母女的挽留,苏玉昭带着婢女从吴家出来。
刚坐上马车,翠薇就没忍住开口,“姑娘,您觉不觉得,吴姑娘今天怪怪的?”
苏玉昭没急着否认,而是问她:“你觉得哪里奇怪?”
翠薇想了想,犹豫地说:“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她说话,好像有其他意思一样。”
“有吗?”青杏挠了挠脑袋,脸上尽是茫然。
“你啊,只顾着吃莲蓬,咱们说了什么,你能听见三句就是好的了。”翠薇睨青杏一眼,又皱眉道:“反正,奴婢就是觉得,她话里有话。”
苏玉昭抿了抿唇,其实,她心里有一个猜测,只是不好说出来。
她靠着车厢,半闭着眼睛,缓缓道:“明日过后,咱们就回常州府,指不定日后,没再相见的时候。”
翠薇一听,当即明白过来,面上重归平静,“姑娘说的是。”
另一厢,把人送走的程氏,在听过女儿抱怨,兄长擅自乱说话时,连忙让人把儿子叫了过来。
吴泽过来时,就瞧见母亲和妹妹,面无表情地坐到椅子上,他眉毛一挑,晃晃悠悠地坐去另一边,拖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母亲生气了?”
程氏气得瞪他:“还有谁,还不是你!”
“我?”吴泽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的莫名其妙,“母亲可别冤枉我,我今天可没惹事。”
程氏问他:“我昨晚是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让你听你妹妹的?”
“我听了啊。”吴泽靠着椅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大妹让我背的,我不是都背了么。”
话到这里,他突然恍然大悟,转头看向母亲,自信地说道:“您就放心吧,我瞧了,那位苏姑娘,对我印象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