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一圈,苏玉昭在里面靠墙的位置,找到一排上好颜色的童子,这样瞧着,倒是没那么吓人了。
“我听说平襄府里,每半年就会祭祀一次河神,但就算如此,这里的童子像,也太多了些吧。”
这一屋子的童男童女,得用到猴年马月去了。
“不过是混淆视听罢了。”陆元枢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到苏玉昭身上,“姑娘猜猜,这里面可有不一样的。”
他语调明明很平淡,“姑娘”两个字由他口中出来,却莫名带着些许缱绻。
苏玉昭抬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这个称呼太过亲近,她还是更喜欢太子唤她“苏姑娘”,而不是不明不白的“姑娘”二字。
她不自在地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视线向房中的泥塑童子打量过去。
这些童子,许是出自同一人,或者同几人之手,并无明显的差别,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可以说都是如出一辙,她伸手碰了碰,指尖微凉,却很细腻,没有一点泥土的粗糙感。
苏玉昭围着木台缓步行走,一面回眸去看太子,缓缓说道:“殿下说这里面有不一样的,难不成,这些童子像里面......藏着有金子?”
陶荣称赞道:“姑娘真是一猜一个准,要不说多亏您提醒呢,不然谁能想到这里来。”
就说他们到平襄府后,当地还举行了一次河神祭祀呢,坊间更是隐有传言,想要让殿下来主持,端的是光明正大,谁能想到,献祭的童男童女,肚子里却藏满金子。
难怪说灯下黑,真是诚不欺我!
“挑好的童男童女,会在河神祭祀前,抬往正殿启灵。”陆元枢缓步过来,“启灵时,河神庙关门避客,外人不得靠近。”
说话间,他示意苏玉昭过来,带着她来到一尊童子像前。
“你看看,这对童子像,和其他的可有不一样?”他指向其中一对童男童女。
听见这话,宋平舒立刻从后面上来,将童子像抱下来放到地上。
苏玉昭好奇地靠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可惜,并没看出哪里有不一样。
陆元枢点了点童子头上,形似花苞的两个小揪揪,“你过来,看这里。”
苏玉昭靠拢过去,陆元枢很有耐心,温声和她说:“这一对童子像,头上的红头绳,缠了有五圈,是单数,而剩下的那些,则是双数,有的四圈,有的六圈,不一而足。”
说是红头绳,实则也是泥塑上去的,只雕工精湛,连细小的编织纹路,也都活灵活现。
童男坠铃铛,童女坠流苏,眉间一颗红痣,彩绘的衣裳,独站莲台上。
苏玉昭微微俯身,伸出指尖数了数,果然如太子所说,是五圈。
“难怪呢,我说这里怎么摆这么多童子像,数量一多,谁还去关注这一点点不同。”
要不是太子直截了当地点出来,即便她本就心有疑虑,都未能注意到这一点,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可不是,让他们做事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到这些歪门邪道,倒是一个比一个精通。”陶荣摇头附和。
地上,宋平舒伸手按了按莲台,左右转动两圈,只听咔噔一声,莲台一松,有细小的砂砾,从童女的裙摆下漏出来。
宋平舒抱住童女,缓慢地往上提,数不清的泥沙,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哗啦啦往外流,滚落莲台,溅起一地灰尘。
“咳咳。”苏玉昭捂住鼻子,没忍住低咳两声。
下一刻,手臂落下一只大掌,她只感觉眼前一花,人就转了一个方向,不等她做出反应,眼前突然一黑,淡青绣暗纹的袖摆,遮住她的脑袋,隔绝外面扬起的尘埃。
淡淡的清香,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冷冽而又疏离,像是冰雪融化后,薄阳晒过的凛冽,闻着像乌木沉香,又像是木质冷香,香味不浓,却绵长而醇厚。
苏玉昭抬起一点眼睛,猝不及防撞上太子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的线条,流畅而利落,凝聚着力量和坚韧,伴着胸口轻轻的起伏,像是有莫名的吸引力,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不知过去多久,又或是一瞬间,苏玉昭鼻尖一痒,慌乱地低下头去。
宋平舒眼睛尖,瞧见太子的动作,顿时跪地请罪,“微臣鲁莽,请殿下降罪。”
“不过是意外,无晦何必见外,起来吧。”陆元枢温声说道。
宋平舒,字无晦。
“殿下说的是,世子,奴婢扶您。”陶荣上前搀扶。
宋平舒道谢,待起身后,将空了的童女,头朝下翻转过来。
陆元枢放下抬起的手,接着自觉后退半步,露出被他护在怀里的苏玉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