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沉沉闭眼,将房里伺候的奴婢打发出去,而后一巴掌拍到高几上,黑沉的眼睛凝视顾氏等人,厉声喝问道:“还不快给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生出这等见不得人的心思的!”
“祖母......”
苏玉仪咬了咬唇,面对盛怒的老夫人,眼里充满慌张和无措。
“你闭嘴!”老夫人脸色冷淡,第一次对疼爱的孙女儿,说出这般重的话来,压抑着怒意的目光,冷瞪着地上的顾氏,“你不懂事,她也不懂事吗?让你娘说,我倒要听听,她将礼义廉耻,都丢到哪里去了!”
顾氏瘫坐在地上,原本梳得乌黑齐整的发髻,如今是金簪斜落,发丝松散,一缕秀发垂在额前,被茶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襟呈现泛黄的颜色,是茶水浸入布料后,而自然形成导致的。
满身狼狈的顾氏,听闻老夫人质问,也只是闭了闭眼,用略显干涩的嗓音说道:“我知道,老夫人怪我,认为是我让苏府丢了脸,但我也不过是......想帮一帮老爷罢了。”
“老爷能谋善断,既有学问,又有才干,次次考察,都能评‘优’,就差一点门路,便能调任回京,老夫人,母亲,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老爷在地方上蹉跎岁月吗?”
要说老夫人的软肋,除去金银财物,也就剩她的好大儿了。
事关大儿子的仕途,老夫人脸上的愤怒,也逐渐维持不住,脸上浮现点点沉思。
顾氏很有眼色,看出老夫人神态的转变,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语气理智地说:“还请母亲明鉴,说句不好听的话,武安侯府的公子,能看上咱们阿仪,咱们还能拒绝不成?”
“别到时候,对方因爱生恨,以为咱们苏府,对他看不起,岂不白白树立一个敌人?”
苏玉仪眸光轻转,用轻柔的声音小声说道:“娘,宋公子他不会的......”
老夫人哪能听不出,顾氏这是在夸大其词,但不可否认,这些情情爱爱,的确会让人横生怨怼,最是琢磨不透。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祖母,许三哥虽好,但大姐也值得更好的呀,要不是......”见气氛回暖,苏玉珠插话进来,重重地冷哼一声,“我看二姐姐啊,嘴上说着敬重您,私底下怕是没把您放在眼里,要不然,哪有今日的事发生。”
这话是挑拨,却也戳中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脸皮耷拉下来,神色顿时有些阴郁。
苏玉仪眼睛轻闪,柔声道:“祖母,二妹妹虽是二房嫡女,可二叔不过是从八品的训导,我们挑中二妹妹,也是因为想帮她一把,毕竟许家的门第根基,也不是一般人能碰到的。”
“可不是,虽则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但有一说一,老夫人您想想,若无昨日的意外,仅凭阿昭的出身,她能嫁进许家吗?”顾氏深深皱着眉,脸上是被误会的不忿,以及被人“好心当作驴肝肺”的不满。
苏玉珠见缝插针道:“祖母,我看她呀,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呢。”
经过这么一会儿,老夫人被愤怒充斥的大脑,也渐渐地冷静下来,她面上不显,心底却逐渐认同,顾氏她们的谋算,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可惜......
压下眼底的遗憾,老夫人沉声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不好,你们就等着许家的报复吧!”
“祖母。”苏玉珠走上前,撒娇似的抱住老夫人,“许家三哥最喜欢大姐姐了,哪里舍得让大姐姐难过,您放心吧,肯定会没事的,说不定,他还会劝许伯母,不和咱们计较的呢。”
老夫人原本是气,但面对讨巧卖乖的小孙女,到底是冷不下脸来,推开她的脑袋,故作严肃道:“你又不是没看见,赵氏的脸有多难看,还想不计较呢,不如做梦来得快。”
苏玉珠吐吐舌头,嘴甜道:“有我们德高望重的祖母在,许伯母哪敢在您面前放肆。”
再说,等大姐姐嫁进侯府,许府怕不是还得舔上脸来恭贺呢。
不过这句话,苏玉珠没说出来,是非对错,即便面上不承认,心里到底是明白的。
注意到老夫人脸色略有和缓,苏玉仪暗松口气,上前搀扶母亲起身。
老夫人眼风瞥见,并未出言呵斥,转而问道:“阿仪,那位武安侯府的公子,可知道你和许家定亲的事?”
苏玉仪脸一红,羞赧地垂下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细声道:“他......不知道。”
缱绻的尾音,像是含着蜜一样,任谁都能看出,她对宋平宣的满意。
知晓老夫人的担忧,顾氏当即保证道:“老夫人放心,儿媳会安抚好许夫人,不让这件事泄露出去。”更不会影响到阿仪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