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九月十三日,黄锦果然就出了宫。这回他难得的有了两天的假期,于是除了为儿子贡试取中好一番庆贺外,又赶紧张罗着,替黄鸣去了徐家提亲。虽说两家对这门亲事早就心照不宣地达成默契,但该走的流程到底是不能少的。于是到了次日一早,黄锦就带了黄鸣,运了几车的聘礼,外加一只大雁,直奔徐家。徐家这边也是早有准备,不光徐行之这个如父的长兄早等在家中,还有定国公一脉的其他长辈代表徐允之的父母出了面,与黄家定下亲事。一起都是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一步步来,从双方互换礼物到下聘书,再互相交换了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虽然说一切都进行得飞快,但好歹是什么都没短缺了,算是双方都给足了对方面子。这样直忙活到傍晚,才把今日的这一场订亲的流程彻底走完。而作为当事人的黄鸣,在此期间却少有的从头到尾没能有自己的看法,就跟个提线木偶般,一切只能按照媒人的命令行事。让他笑就笑,让他走就走,坐就坐……当真是好不辛苦,比当初奔波京城内外地查案抓凶更为劳累。更叫黄鸣有些无法接受的是,在此期间,他甚至连徐允之的一面都见不到。最后只能是抓住一个机会,让徐庆之给自己姐姐带了封信进去,结果到最后,也没能拿到回信。不过总体来说,黄鸣还是欢喜的,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很快就会有妻子。而徐允之,也确实是他所看中的良配。而在忙完这些后,同样心满意足的黄锦又带着喜悦回宫去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能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并且亲眼看着自己儿子做官娶妻,确实是比什么都要值得高兴。而且,若是让黄锦来选,他甚至觉着黄鸣能娶一个好妻子,要比在朝中当一个高官更为重要。然后,这个想法也在一个多月后成为了事实——九月初八,朝廷贡试,千人参考。在经过数日的批卷后,最终这千人中,选出了六十四个文才出色的士子为本届贡士,按规制,皆可被授予官职。可是,问题也就来了,朝廷一时间却没有如此错的实职空缺。更何况,很快的,翻过年,就是每三年一次的会试和殿试,到时又将有好几百的进士进入朝廷。在几百年科举的惯性下,进士的地位自然是远远高过贡士的。所以在朝中官员的一场又一场的讨论,方才在拖了一个月后有了结论,这批贡士的安排不可能占据什么重要职位,最多就是把他们放进京城某处衙门里观政,至于翰林院,都察院之类的清流衙门,那是想都不用想。当这样的结果传出,黄鸣还没收到确切消息,十月二十日这天,吏部就给他传了话,让他前往衙门,以定官职去向。这就让黄鸣更感奇怪,就他所知,新科进士也好,其他那些贡士也好,被安排什么官职不都是朝廷早一步决定的么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却还要亲自跑一趟,这还能有商量的虽然带着疑惑,他还是应邀赶了过去,这天午后,就来到了吏部衙门。作为大明六部中执掌官员任免升迁的实权衙门,吏部一向是六部之首,其尚书,更有着天官之美名。与门可罗雀的礼部,和有些肃杀的刑部不同,吏部门前却是极其热闹,诸多官吏都不时进出其中。而所有外来的官员,进入其中后,都显得卑微而拘谨,只想讨好这儿的官吏,从而给自己的前程带来一些好处。而想要进入吏部大门,即便有相关文书都不够,还得给看门的吏员送上一份孝敬。就是黄鸣,到了这儿也不能例外,只能拿出数两银子稍作打点,然后才被人引着,直入位于吏部左侧的文选司。这儿,正是管着天下五品以下的文官任免升降的关键所在,可以说,这儿做事的一名小吏的一个念头,就足以决定一个十年寒窗,数十年努力的官员一生前程了。正因如此,文选司这座官厅前此时就排着好几十人,而这些穿着或绿或青官袍的官员们,又都一个个表现得很是拘束,连咳嗽都没有一声。生怕自己某个不适的举动,会惹恼从旁经过的某位文选司大人。黄鸣身处其中,很容易就能看到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在得了实职肥缺后,欢天喜地,连声称谢而去。也有人因为被去职,或是再度未能得到官职,而魂不守舍,跌跌撞撞地离开。可以说,官场百生相,在这文选司中已尽可观之了。足足等了有一个多时辰,才轮到黄鸣被叫进前方那一个小小的公房。里头案后坐着的,也只是个绿袍小官,应只是个主事,六七品而已。但他整个人透出的气场,却如执掌大权的三品大员一般,见黄鸣进来,也只是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坐下,然后目光又在其脸上好一通的逡巡,扫视。“姓名。”“黄鸣。”“籍贯。”“河南洛阳龙虎滩人氏。”“因何入朝为官”“贡试取中。”公事公办的一问一答间,算是确认了黄鸣的正身无误。这名官员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书,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黄贡士你近来应该也听说过一些道理吧如今朝中缺职不多,就是新科进士想要为官都要等上一段时日,更别提你这样的非正途出身的人想要谋个官职了。”黄鸣平静地看着他,不见半点喜怒:“可是当初陛下却曾保证过,我等贡士定能有一官半职。”“你别急嘛,这个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但吏部的差事不好办啊,这一碗水总得端平吧,不然可就乱了套了。我也知道,你黄贡士身份不一般,当日就是陛下都颇为重视于你,先一步就取中了你。”很显然,此人是知晓自己确切身份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