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鸣终于在张瀚等同学的簇拥下进入玄字堂时,时间早过了今天的第一堂课开始。不过讲官对此也不是太在意,没有任何说教,见人到了大半,便又打开书本,照本宣科地讲起了那些叫人昏昏欲睡的经义道理来。别说今日刚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就算是平常,这样的课也几乎没人会去真听的。此时玄字堂几十监生全以黄鸣为中心,不断跟他搭讪询问,或是问他为何要这么做,或是担心他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建昌侯张家必然的报复。对此,黄鸣只是随口应付着,笑称自己早有打算,大家不必担心。就这样,一个时辰转眼便过,眼看到了午时,这上午最后一堂课就要结束。突然,外间隐约便有吵闹声传来,随即,主簿闻震也黑了张脸匆匆而来,站在堂外,就喊道:“黄鸣,出来!”黄鸣在众人满是担心的注视下起身,漫步走出课堂,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闻震道:“主簿大人,可是张家的人来了”“你知道就好。你可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现在张家管事已经带了人来找你。要不是本官拦着,他们早就闯进国子监,跑课堂上抓你了!”“呵呵,看来所谓的京城之害的张家其实也不过如此嘛,连个国子监都不敢闯!”黄鸣不屑一笑。“你……”闻震怒瞪了他一眼,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片刻后,方才又放缓了些语气道:“我知道你和宫里有些关系,但建昌侯毕竟势力更大,你好自为之。真要没法子,就服个软,赔些钱……”黄鸣看了他一眼,这位国子监主簿说到底还不是坏人,对自己的学生终究有些关心。于是他也不再继续嘲讽,只笑道:“先生放心,我自有办法应付。”说着,大步向前走去。闻震有些不确信地看了他片刻,最后还是吸了口气,快走几步,与他一同走向外间——怎么说黄鸣也是国子监的学生,绝不能让外人伤了他!离大门还有些距离,黄鸣就已听到了一阵不断的叫骂声:“你们国子监的混账东西可想清楚了,要是敢包庇学生,放了他逃走,那我们就把这儿都给拆了!”“放肆,我国子监岂会做出这等事来!”“那可难说,你们这些读书人,那就是一肚子的坏水!”“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自己进去找了!”“不必你们动手,黄鸣在此!”随着这一声喝,黄鸣已一步跨过高高的门槛,站在石阶顶部,俯视着下方那三四十个豪奴模样的建昌侯府下人。对方的反应够快,阵势也真挺不小的,为了自己一人,居然一下就出动了几十人。那正叫嚣的侯府管事张进宝闻言迅速看向黄鸣,旋即露出凶狠的一笑:“你就是那个打伤我家少爷的国子监学生黄鸣”“不错。是他先仗势欺人,我不过正当防卫,顺带教训他几下而已!”“狗屁!你什么东西,竟敢伤咱们张家的少爷,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我把他拖下来,带回去好好整治,给少爷出气!”张进宝当时发作,一指黄鸣就迅速下令道。那些个豪奴刚要扑出,一人却挡在了台阶上:“慢着,国子监岂容你们如此放肆,国子监的学生更不容你们说抓就抓!”黄鸣一下就认出了这个挺身而出的中年官员,正是昨日招呼自己,帮自己正式入学的张璧张先生。张璧虽然身量很有些单薄,但此时却如一块岩石般挡在石阶上,神色肃然,自带着一股威严:“国子监乃是太祖皇帝亲设,礼部之下的官办重地,岂容你等胡作妄为!”这义正词严的说法换来的却是一声不屑的冷笑:“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京城谁都知道,今日留你们一点面子我们才没直闯,现在是给脸不要脸了!“给我上,要是有阻拦的,一并打倒!”这些恶奴本就横行霸道惯了,现在又有管家撑腰,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当下里,便是一阵呐喊,几十人迅然直朝着阶梯上方扑去。这时别说只有张璧一人做着阻拦了,就是国子监里其他讲官什么的都出来,以他们那文弱的身子骨,也挡不住这些手持棍棒的豪奴啊。就在这时,身为目标,处于高处的黄鸣突然一声大笑,高声喝道:“黄百户,还不动手”他刚出得大门,就已居高临下看到了早已藏在前方巷子里的那群锦衣卫。这便是他敢于露面,并与对方呛声的底气所在了。不过他也瞧出来了,黄秉昆,或者说他带来的锦衣卫下属此时是有些迟疑的,不然恐怕早就过来与对方放对了。事实也的确如此,黄秉昆现在就很是纠结,甚至后悔自己会跑过来了。之前他去南城兵马司救黄鸣固然有冒险的成分,但好歹还能有些说法,毕竟那劫囚案子他们锦衣卫也有份。他也因此受赏,靠着一起侦破白莲教妖人一案,眼看就能从一般的百户提拔成掌有实权的掌刑百户了。正因如此,今日羽墨到镇抚司求助,听说他是黄鸣的人,黄秉昆便二话不说,即刻带了平日关系颇好的几十个手下和弟兄就赶了过来,甚至比张家的人还早到了一会儿。但是,他本以为黄少爷找自己只是撑门面的小事,可等建昌侯府的人一到,他才惊讶的发现,事情比自己以为的要严重许多。建昌侯张家在京城十多年来都是横行无忌的存在,别说现在的锦衣卫了,就是当初得武宗皇帝信任有加时,也不敢招惹这样的大人物啊。所以在知道是建昌侯的人来找黄鸣麻烦后,他们就都踌躇不前,犹豫着藏在了不远处的巷子里。只是没想到,这也被黄鸣一眼看到,还叫破了他们的行藏。这下,一个艰难的选择就摆在了黄秉昆,以及所有锦衣卫面前——是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