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黄锦倒没有这么年轻。他于正德元年净身入宫,当年刚满十岁。到如今已过去一十六年,已是二十六岁的年纪了。即便如此,放到皇宫大内,那些得势的太监群体里依然是年轻的。可谁让当今皇帝也才十五岁呢作为一直陪伴在朱厚熜身边的贴身太监,黄锦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太大。随黄锦进入厅中的黄鸣这时已经理清了一切,同时也接受了自己多出一个年轻的太监爹的事实。别说他其实完全没的选,就算有的选……让后世人来选择,九成九也会看在这么大一份家业的面子上,认下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叔叔当爹的。当然,黄鸣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就更充分些。虽然黄锦看着只比自己大了十来岁,但真论起来,哪怕自己的真实年龄已过三十,对方做自己祖宗都是绰绰有余的。他可是大了自己五百年啊。所以黄鸣在黄锦落座后,便很是规矩地先过去行礼拜见:“儿子见过父亲。”“咱们父子间就不必讲太多规矩了,坐下说话。”黄锦继续笑呵呵地招呼道,还特意指了指自己跟前的座位道。黄鸣也不客气,答应一声,便坐在一旁:“爹你有话跟我说”黄锦再度仔细看了这个之前并不是太过关注的儿子一眼,记忆力的黄鸣也没这么聪明啊。两个月前叫人把黄鸣接来时,他可表现得很是怯懦,甚至自己问他话,都表现得很是拘谨,回话更是轻得都快听不清说什么。虽说自己这两月也没见他几次,可这变化也太突然了吧“听说你这次做下了好大事”为做进一步试探,黄鸣特意使语气严肃了些,给了对方一些压力。黄鸣的身子微微正了下,这才回看着黄锦:“不敢有瞒爹,我确实遇到了一桩大事……”说着,便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细细道了出来。听他如此有条理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当时的一些想法道出来,黄锦神色不禁愈发郑重。如果说之前从谷大用口中得知自己儿子在这场风波里立下功劳他还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是真彻底相信黄鸣在此案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了。但这么一来,他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此时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本事了尤其是,就连胆子都变得这么大了”“儿子当初所以感到不安,乃是因为一直以来的身份使然。”黄鸣早知道黄锦会有此怀疑,所以早有了应对的策略,尤其是发现黄锦年纪不大后,心里更是有底。“但现在,儿子有父亲作为倚靠,自然不会再感到畏惧。何况此事我本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又从种种蛛丝马迹看出问题,自然就能帮着官府抓到犯人。”黄锦神色稍有些变化,片刻后才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你也自不凡啊,不愧是我黄锦的儿子!”无论如何,这对他黄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有这么个成熟能干的儿子在,自己身在宫里也就不用担心家里会出什么状况,而且更是后继有人。想到这儿,黄锦笑得更欢:“对了,在此事上,我还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就确定那白莲教妖人竟还藏在被掉包的通州驿站之中呢”要没有如此判断,黄鸣也不会说动刑部和锦衣卫的人,如此大动干戈了。黄鸣稍作沉吟,才回道:“儿子不敢拿大话骗爹,其实在此一点上,我也只是根据现有的线索做出的推断,只有七八成把握而已。“至于其中缘由,也很简单,就在于他们在京城制造的那场于众目睽睽下的劫囚案。”“嗯”“爹你想啊,要是换了一般人,既然在通州驿站已然得手,偷梁换柱,又何必再冒更大风险,于京城干出如此大案呢那不是给他们自己增加风险么”“他们不是为了把另一个同犯也一并救出么”“当时我也确实也想到过这一点,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也说得通——那替换之人就是靠着自己并不曾受伤,连镣铐都只是虚挂在身而得以顺利瞒过所有耳目得以脱身。”黄鸣说着一顿:“但是,爹你想过没有,这个计划本身有着太多的变数。一旦在他们劫囚之前有人仔细查上一查,那人不就暴露了所以说这风险已然极大,实在很不明智。”黄锦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你判断他们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对,任何冒险都必须有相应的收益才行。对那些白莲教的妖人来说,确保那个叫闫飞虎的首脑的安全就是此番最大的收获了。“而很显然,他在被官府所抓后可是没少受刑,想要保下他,又让他安全可不容易,尤其是通州驿站这样人多眼杂之处,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造成难以承受的后果。“所以我便想着,要是我安排这场劫囚会怎么做既然在驿站中就有白莲教的人,那何不顺势就把人留在那儿,再找相熟可信的大夫为他疗伤,直到他伤好呢“而这么一来,又一个问题也就出现了——怎么才能让朝廷不怀疑到通州驿站身上呢“如果是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如此重犯是在京城被劫走的,那就不可能再有人怀疑到真正案发的通州驿站了。“联系这两处问题,我自然就猜到了人还在驿站,所以才敢说服他们,走这一趟。而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听着黄鸣说出自己的推断与理由,看着他那副信心十足,侃侃而谈的模样,黄锦眼中欣赏的意味更重了:“好,当真是抽丝剥茧,无有纰漏。你有此本事,将来进厂卫应该能有所作为,我也放心了。”这话顿时更让黄鸣心下一动:“爹也希望我进锦衣卫当差么昨日那刘千户还真想招揽我……”黄锦却抬手打断了他:“我知道,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