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杨时化双膝跪地,对着崇祯皇帝大礼参拜,等繁琐到令人发指的礼仪全部做完。
他这才昂首朗声道。
“臣谢陛下关心。
臣现在君前失仪,恳请陛下治罪。”
“无妨无妨。
杨爱卿还是快快请起,地上太凉。”
“臣无碍,臣愿长跪不起。
只愿君父收回成命,摆驾回宫。”
“朕若不愿呢?
你是不是要跪死在这里?
让朕落个暴君的名声,你的名字倒好名垂玉帛?”
崇祯对于这样的硬骨头,也是头疼。
油盐不进,放到火里煅烧也烧不成,真真是活在自己道学的世界里,不可自拔。
难道当个帝党,事事顺朕心,如朕意,朕提拔你,它不香吗?
“回陛下的话。
若是臣死,可以让陛下收回成命。
固所愿也。
非臣不愿迁就陛下,实不能也。
臣非沽名钓誉之辈,实是以死扞卫朝纲,以死扞卫礼仪。
我国朝自太祖以来,文死谏,武死战。这才有我煌煌大明二百六十载。
臣身为言官谏臣,职责所在,须臾不能让步。
望陛下虚心纳谏,如此大明才中兴有望……”
崇祯听着杨时化,又开始他那高大上的一套。
他摇了摇头。
崇祯知道话是好话,可让他做起来太苦太累。
朕不听,朕不听,朕不听王八念经。
“魏大伴,让人把杨爱卿架开。
朕这次出城是出定了。
谁说什么话,都不好使。”
杨时化听了也急了,咋滴?
他心想,微臣这会子唱念做打,先后用了苦肉计,唱了悲情戏,就差指着您的鼻子骂昏君。
就这,您还无动于衷,您能不能要点脸,您不在乎,万世以后的千古骂名吗?
他杨时化自然不知道,现在的崇祯,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
对于一个现代版本的社畜来说。
脸为何物?
能吃还是能喝?
还是能论斤卖?
对于现在的崇祯来说,最不值钱,最不重要的就是脸面。
杨时化跪地不起,抬头做一脸悲愤状,不经意间看见华表之上的瑞兽朝天吼。
他的脑子里,又蹦出来一计。
言官在为难皇帝的技能方面上,各个天赋异禀。
只见杨时化怒指,金水桥边华表之上,高声喊道。
“陛下,如此执迷不悟,听不进微臣忠言逆耳。
可谓活人言官谏你不动。
您抬头看看那边。
此等天天端坐华表,之上的神兽朝天吼。
虽是死物,然举头三尺有神明,它愿显灵叫您。
它愿代表历代先皇的神魂叫你。
您可愿听?”
崇祯那玩世不恭的心态,终于有点触动。
也许他心底深处,还有原先那个崇祯皇帝的一点印记。
杨时化提起的朝天吼,是专门叫回贪玩的皇帝,回宫理政的神兽,崇祯不敢没有触动。
崇祯顺着杨时化手指的方向,看着高高华表上,坐着的那只似狮似虎的神兽。
自己本身旧时空记忆里,也有这只神兽的画面。
他默然许久,虽心中不屑一顾,然终不敢明说出口。
古人敬天法祖,自古皆然,崇祯不愿太另类。
“嘿嘿嘿,杨爱卿谏朕不动,朕驱赶杨爱卿不成。
杨爱卿拿朝天吼说事,也是黔驴技穷了。
嘿嘿嘿,有时候你们这些言官也挺可怜的。
面对犟脾气还手握实权的皇帝,你们唯一的招数。
似乎只有要死要活,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和村妇骂架有何区别?
这也太无趣了。
好好好,朕不说的那么尖酸刻薄。
今日之事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崇祯摸着下巴,眼神有点迷离地看着前方。
似乎是在看杨时化,又似乎越过了他的身体,在看着模糊不清的前方。
他朦胧了好大一会,终于继续开口道。
“这样吧,你如此劝谏朕,无非就是担心朕的安危,社稷的安危。
许显纯,你去找一件书生衣服,给杨爱卿换上。
让他也跟着,今天一起随驾微服出巡。
杨爱卿,这样你跟着朕,朕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就放心了吧?
要真有刺客,你也可以舍身护驾,算是全了你忠君爱国的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