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人今日抵京,虽年已六十五岁,花甲已半,然精神矍铄,满面红光,饭量比之青年人不遑多让。
午饭在柳冒胡同,吃一碗三两的羊头肉,足食两碗有余,另吃驴打滚一份,年糕一份……
饭后安步当车,游逛十里,未见疲累之色……”
崇祯看到这里,哈哈大笑,笑声之大,声震文华殿。
半晌,他笑意不减,将密信递给一旁站立,一直陪笑的王承恩。
“看一看,王大伴。
朕之子牙,廉颇,虽垂垂老矣,尚能饭否?”
王承恩恭敬接过密信,只是粗略扫一眼,就抓紧跪倒在地,急呼万岁圣明,国家复得一栋梁之才。
崇祯没有答话,现在的袁可立还能有精力挑大梁,这比什么都好。
崇祯的目光扫向一旁助跪的三人,分别是锦衣卫正指挥使骆养性,副指挥使田尔耕,指挥佥事许显纯。
“这次锦衣卫办差得力,隆冬腊月,袁卿能健康来京,朕心甚慰。
你们的功劳,朕记下了。”
骆养性等三人连称不敢,都说皆是圣上洪福云云……
一时间,养心殿里充满了马屁的芳香。
……
袁可立自然不知道,他和崇祯虽未见面,崇祯已经了解了他的身体状况。
其实就是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本是心怀坦荡之人,对无孔不入的厂卫探子,不会像一些官员一样,避若蛇蝎。
此时来到里间书房的袁可立父子俩,正在秘密交谈着。
袁枢满脸担忧,自己的父亲已经是六十五岁的高龄了。
此番被皇帝秘密召回,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
肯定是垂询,现在越发危急的辽东局势。
宁锦大捷之后,辽东特别是辽西走廊的形势并不乐观,新任辽东经略王之臣和辽东巡抚毕自肃也算能员干吏,却不如前任孙承宗和袁崇焕。
一帮骄兵悍将再加上粮饷不及时,辽西的军营很不稳定。
说不定父亲就要挂帅出征,去那兵战凶威之地,不是辽西就是登莱。
那样的话,父亲的安危真是危如累卵。
“父亲大人,当今圣上初登大宝,励精图治是好的。
父亲能够蒙圣眷,重新起用,实是我袁家大幸。
只是为人子,孩儿不得不对父亲大人讲一些事情。
如今朝中依然是阉党当政,朝政晦暗不明。
许多正直有志之士,要么未能平反昭雪,要么屈居人下,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展。
圣上甚至还为阉党正名,说其是帝党。让无数正直官员为之心寒。
此等景象,直如父亲当年去职被贬的黑暗时期,观圣上言行,与先皇几无差异。
圣上昔日在潜邸的时候,可还是很同情东林党,厌恶阉党的。
可是观其登基几月以来的言行,在宠信宦官近臣上,比之他兄长天启皇帝,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的阉党刨去了魏忠贤这个和皇帝对接的传声筒,一些阉党重要成员更是可以随时面圣。
这样一来,他们更是唯皇命是从,根本不顾祖宗礼法和墨守成规的官场规矩······”
袁枢本来是规劝老父亲袁可立明哲保身,只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歪了楼。
也许是面对至亲的缘故,袁枢话里话外竟然敢非议皇上的是非,俨然以清流中的清流东林党自居了。
袁可立一直半眯着眼,坐在太师椅上养神,隆冬天气洗个热水澡,在这内室地龙里一蒸,简直浑身舒泰,给个神仙当也不换。
袁可立如果没有听见儿子这番糟心的话,说不定他的心情会好更多,说不定就睡个黑甜觉了。
可是儿子的话说出口,就把他一天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好心情给败坏干净了。
面对这个很明显被人拿来当枪使的憨儿子,袁可立恨不得把之前吃下的羊肉泡馍,都吐出来,吐到这个不肖子的脸上。
袁可立拿起茶盏,提起茶盖缓缓喝了一口浓茶,茶叶的苦涩让他精神一振。
袁可立斜眼看了一下儿子袁枢。
袁枢毫无察觉,还是一副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状,在那里滔滔不绝。
“如你所说,为父来京后,第一件事情应该做什么?”
听见父亲袁可立一副请教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袁枢精神一振,立马道。
“父亲,如今朝局不稳,父亲面圣的时候,应该请求陛下,严惩阉党,廓清朝政,如此才能……”
“跪下!”袁可立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还在侃侃而谈的袁枢,被父亲的霹雳一声震傻了。
年近五旬的他,看着父亲大人盛怒的容颜,似乎想到了久远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