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又不失恭谨的声线,准确无误地灌入虞嫤的耳廓。
她猛地从榻间坐起,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柩,拉开一丝缝隙,细着眼睛瞅去。
却见柳遗青已经推门走进去,然后‘啪’的一声,屋门被重新合上。
层层木障,阻隔了她探究的目光。
眼瞅着一无所获,虞嫤意兴阑珊地想要躺回床榻,却瞥见陆翀像木桩子似的立在廊道处。
许是她这边的响动太大的缘故,他的目光利箭似的射了过来,恰好四目相对。
一个淡然如水,一个凉薄似冰。
她本想合上窗柩,却见他疾步而来,冷俊的容颜就像寒冬腊月的冰雪,裹挟着刺骨的寒冷。
犹记得,崖山之战前。
她只顾着迷恋他的脸,却未能看到他眸底的冰凉,这才一步错步步错。
——硬生生,葬送了君子门。
透过窗柩的缝隙,陆翀可以看到她微怔的眼眸,负在背后的手掌逐渐成拳。
他本想询问,她这些年的境遇。
却可笑地发现,他连她的身份都不敢点破,唯恐打破如今的风平浪静。
看到她欲要合上窗柩,他的手倏地挡在窗框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粗粝的指腹从她细腻的手背上划过。
虞嫤感觉到那冰凉的触感时,心口猛地一骤,眉头肉眼可见地拧了起来。
“陆指挥使,您这是何意?”
陆翀知道自己刚才的举止过于孟浪,却也没有顺着她的话茬回应,而是转移了话茬。
“你以前在江浙府,也是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嗯!”
“曹子安,对你好吗?”
听着他这摸不着头脑的问话,虞嫤眸中的狐疑渐深,抬着眼眸凝视了他许久,这才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不好!”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冷凝,许是陆翀不自觉地带入了自己,杵在窗口久未开口。
就在虞嫤觉得,两个人这短暂的对话即将结束时,陆翀终于打破了沉默。
“前一段时间,我派人去了江浙府,那里水匪横行无忌,官员中饱私囊,不是良善之地,你应该受了不少苦吧!”
“那里确实脏得紧!”
她在江浙府扎根多年,焉能不知那里是什么鬼地方?阎罗王到了那地方,都要递上二两买命银。
混乱、肮脏,死亡……这也是她担忧阿锦和漾漾的缘故。
“好在你被虞家寻了回来,否则江浙府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怕是会波及到你身上。”
“哦……发生了什么?”
虞嫤故作好奇地询问,而陆翀本就是有意说给她听,自然也没有藏着掩着的意思。
“锦衣卫和君子门发生了冲突,双方死了不少人。”
他抬眸相视,见她眸中毫无波动,便知道这事情一早便传到了她的耳朵。
也就是说,她虽然因为身份的缘故被困闺阁,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却门清。
君子门的人,应该在竟陵府蛰伏了不少!
细细想来,也是天意弄人。
当年崖山之战,君子门的顶尖战力死伤无数,小鱼小虾虽然逃遁却也搅不起风浪。
谁能想到,自打青儒坐稳门主之位后,这股势力居然死灰复燃,重新成为了帝王的心腹大患。
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建炎帝应该不会将他调回明京,卷入党争。
他思绪纷繁,虞嫤却没有陪着他吹冷风的嗜好,眸中浮现出明晃晃的不耐烦。
“陆指挥使,您若是无事便去殿下那边守着,待在我的窗前,难免瓜田李下……”
她说完,本想将窗柩狠狠砸到他的手背上,却见楚白匆匆忙忙地赶来。
“大人,江浙府有急报!”
虞嫤听到‘江浙府’几个字,不仅手上的动作放缓了,就连耳朵都快要立起来。
只是,甭管她心里如何着急,楚白都像是锯了嘴的闷葫芦,保持着缄口不言的姿态。
直至陆翀点头,他这才继续说道:
“最近一段时间,江浙府的巡抚像是疯了一般,正在四处逮捕君子门的人。”
陆翀闻言,眉头微蹙。
江浙府的巡抚石横,惯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主,当初之所以帮着锦衣卫进攻崖山,是因为君子门威胁到了他的霸权。
——崖山被破之后,他可从未参与君子门的清剿。
这些年,君子门的人能在江浙府扎根,与他的放纵有着很大的关系,如今怎么又撕破脸皮了?
“听说,咱们这位石大人有一座富可敌国的私库,两年前被人劫走了。”
楚白说话时,不着痕迹地瞥了虞嫤一眼,见她面色坦然不见丁点波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