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遗直点着脚尖,从马车轻松落地的一瞬。
剑拔弩张的气氛,蓦然一松,就连眼角淬毒的陈德,亦变得温和矜持。
“原来是柳五爷,倒是咱家眼拙了!”
“陈掌监上了年龄,眼拙也正常!”他折扇轻摇,眉目含笑,“我这人素有雅量,焉会怪罪?”
陈德脸色瞬黑,牙根好似都在打颤,这小贼比他老子还要可恶,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闻不得、碰不得!
“世人都说柳五爷乃风月场的老手,这眼尖嘴利的功夫,莫不是也从花娘床上学来的?”
“陈掌监若是羡慕,我可以为你引荐!”柳遗直戏谑的眼神,直瞄他的下三路,“就是不知道,她们是否欢迎!”
“……柳遗直,你……”
明晃晃的侮辱,令陈德两眼发黑,一口浊血卡在嗓子眼,上蹿下跳,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面对如此侮辱,众人本以为陈德会当场发飙,可奇怪的是,他纵使被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没有撕破脸,反而瞥眸看向虞嫤。
“你父兄的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还望你好自为之!”
他留下一句无头无尾的话,走得干净潇洒,可柳遗直和虞嫤却眸色皆变。
“先回府!”
柳遗直一锤定音,虞晚虽然觉得二人有些奇怪,却也不敢继续逗留,倒是虞嫤指了指红裳手上的鹿踏祥云的寿礼。
“寿礼坏了,你让掌柜再准备一副相同的雕刻,一会儿带回来!”
红裳闻言四下寻找,最后在脚底发现了梅花鹿孤零零的角,气势汹汹地折返店铺。
“掌柜的,你卖的什么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虞嫤与虞晚并未乘坐来时的马车,而是搭了柳遗直的专属车驾,车厢外壳铜质浑厚,四角装饰珠光宝气。
最为惹眼的还是那色彩斑斓的美人图,瞧上去熠熠生辉。
甫一进入,虞晚便止不住溢美之词,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直接歪在虞嫤的怀中。
“那香有安神助眠之效,你无须担心!”
虞嫤轻‘嗯’了一声,将上车之前,柳遗直硬塞过来的药包扔过去,随手灭掉了燃烧的熏香。
“陆翀,恐怕已经赶到竟陵府了,柳五叔难道没有收到消息?”
虞晚清醒的时候,柳遗直清雅矜贵,头发丝似乎都一丝不苟,可当虞晚被迷晕后,他就像没了骨头的家猫,慵懒又邪魅。
“我自是没有收到消息,否则哪有你今日出府,被陆翀隔空要挟一事?”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榻上的小几,“怎么,可有心动?”
虞嫤瞳孔微缩,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若是拒绝陆翀的要挟,虞家人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她若是配合锦衣卫行事,溺水的恐吓言犹在耳
“世家豪族那么多女子,为什么被赐婚的偏偏是我?”
自打知晓赐婚一事,虞嫤便不断复盘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柳遗直的手指轻轻扣着茶盏,看向她的眸光,夹杂了难得的同情,只是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你只需知道,柳家对你的容忍远远超过别人!若是别的女子,恐怕圣旨发出之前便溺亡了!”
“……”
虞嫤蓦地抬头,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柳遗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反倒是扔给她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无知才是最大的幸福,争取做一个无知的人吧!”
寿宴开始的那日,柳家锣鼓齐响,鼓乐长鸣,楼阁水榭皆是人影,烟柳画桥俱是欢声。
坐在正中间的柳家老夫人,身着黑色高襟外袍,缀以松鹤延年的暗金绣纹,远远瞧去慈眉善目。
虞嫤则穿了一套淡紫色的齐胸襦裙,衣身点缀的栀子花,是时下最流行的双面绣,外套的大袖衫仙气飘飘。
衬得她更像天仙临凡、琼女降世。
甭说借着寿宴,好不容易进一趟内院的男丁,就连女子的目光,也时不时落在虞嫤身上。
柳老夫人心下不喜,面上却不显丝毫,反而乐呵呵地开口:“既然人已到齐,那就开席吧!”
她的话音刚落,却见门口忽然闯进来二十余名锦衣卫。
贺寿之人神色皆变,齐刷刷地望向柳老夫人,见她神色平淡,眸中不见丝毫慌乱,这才神色稍安。
而与此同时,一道玄色人影由远及近,缓步而来。
只见他身形如竹、淡雅如雾,俊秀的眉眼英气逼人,隽永的风姿卓尔不群。
——他有春的神秘、夏的灼热、秋的厚重、冬的冷冽。
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他便演绎了四季,诠释了风华,囊括了女郎们对夫君所有的幻想。
旻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