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我八岁的时候,那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才正月底,迎春的花朵就开了个满山满园。
父王说这是好兆头,便带着母妃、三五个姬妾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春游鸟居观。
那道观坐落在明山的半山腰上,不多时,我们一行人就上了山。
此时山花烂漫,春意盎然,暖风吹人醉,好不快活。
观里的道士见到父王,必是要求些钱银的,只是这次的由头甚是特别。
那道士说:“王爷,您和府里的诸位可真是加无可加的富贵,别的自是没有什么可求的。只是小观不能拜拜收您香火钱。不如就为府里的各位少主子供一些延年益寿珠吧!”
父王道:“延年益寿珠?好意头啊!今年春天来的早,这些孩子们也长得好。就听你的,供一些延年益寿珠在观里吧!”
“原来如此。。。”当年的情景再一次在我脑海里浮现时,我似乎明白了。
“悠儿,你在说什么?什么原来如此?”那妇人听我一声嘀咕,泪眼婆娑地抬着脸问我。
“啊,娘,娘,我是说,我好像,有些清醒了。刚才我就像被什么人上身了一样,许是病中身子弱的关系。现在,那不干净的东西,应该走了。”没办法,我只能将计就计,随口叫着她娘。只是我扮演的悠儿,又是什么人。
“悠儿,太好了,你醒过来了!”那妇人欣慰地笑起来,她不断擦着眼泪,转头看了一眼微弱的油灯。
她又道:“悠儿,早点睡吧!这两天,家里的灯油实在剩的不多。明天我也要早起去附近的大户人家找找浆洗的生计。你还是在家休息吧!若是冷,就去院子里找些干草烧烧,不过要小心房子。”
我看那妇人明显疲惫之态,也不想晚上拖着她问东问西,只得等明天一早再说。
晚上,尽管那妇人给我裹了两件寝衣,可是我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一夜似睡非睡。风雪时不时得从茅草窗子里灌进来,那屋顶也漏了几个洞。说是住在屋子里,其实和露天没差多少。
我自幼锦衣玉食,即便是在王子府备受虐待的那几年,也不曾睡过这样的屋子。好歹冷宫的那间大屋地下有火窑,多少借着旁边屋子的热气,不至于冻死。况且,王子也没绝情到要冻死我的地步。
这穷苦人的生活,不只体现在晚上冻得睡不着觉,更体现在早上的那顿饭食。
穷苦人家吃什么,我算是见识到了,看着那妇人出门前给我准备的早餐,我也算是理解为什么小迷糊会冒着被打的风险去王爷府偷吃的。
还是如昨日般的豆饭藿羹,只不过,今天的豆子更少了。昨天那稍带苦味的豆叶也少了,取而代之是一些味道更加奇怪的野菜。
我端起碗,一饮而尽,豆子少到一口就能嚼碎咽下去。我在想那夫人吃的也许更少,她是怎么有力气出门讨生活的。
吃过饭,我在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里转悠起来,谈不上翻箱倒柜,只有一个案台,一只木罐子,一个破箱子,和两张大草席。
打开箱子,果不其然,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只木罐子倒是没有空,里面还有一些豆子,算起来,将将够吃六七天。
一番折腾,其实是想给自己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尊容。
“看来这家是典卖的不剩什么了。”我自言自语道。
没办法,我只得踉踉跄跄出了门。
果然如我想象,门外的情况更糟糕。几段破篱笆算是围出个院子,院子里有个柴草堆,上面架了个断了一截柄的小鼎,看起来是生火做饭的地方。唯一可喜的,我们靠着溪流居住,用水倒不必发愁。
有水,我心头一震,那不就可以去照照看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溪边上,趴下头一看!
“天啊!”我叫出来!
“这是谁呀!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难以置信,拼命掐自己,拍自己的脸。
我不相信,以为是自己饿的眼花了,我再次去看水里的影儿,这,这分明就是个不认识的人!
我是挑眉,温柔如水的眼眸,樱桃小嘴。而这个人,脸是脏脏的,勉强看出个样子,可她是柳叶眉,瓜子脸,鼻子不算挺,嘴唇薄薄的,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天啊,这不是我自己啊!
到底怎么回事?
我手上的珠子真这般神奇?
帮我延年益寿?
不,这分明是借别人的身,替我还魂续命啊!
活下来的是我的魂魄,死了的是我的肉体,而另一个人,活下来的是她的肉体,死了的是她的魂魄!
这算什么延年益寿,如果不是移魂大法,那可不就是富人拿钱还魂,穷人买它续命吗?可惜续下来的竟是别人的命,自己的孩子,不过是一副空皮囊罢了!
我瘫坐在溪边良久,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究竟要不要告诉那妇人真相?她那么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