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然。
这就是我突然看见杨替的心情。
吃罢晚饭,我正躺被窝里看话本,是从沙洲传过来的佛经故事,正看到目连下到十八层地狱,见到母亲在受苦。
语言详实生动,地狱恶鬼仿佛就在眼前,下一秒,烛光晃动,似有什么影子。
一抬头,只见屋里突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逐渐向我靠近,那一刻,我总觉得他似乎是脑中的恶鬼成形了。
害怕。
我屏住呼吸,没有说话,因为除了恶鬼,我不知道谁能如此悄无声息。
好吧,是我害怕的嗓子眼跟堵住了似的,发不出音。
三五步走近,才看清来人,是杨替。
“站住!”
我喝止了。
他一愣,不以为意:“我来给你针灸。”
如此坦然,好像有理有据,就可以擅闯女子闺房。
“出去。”
前几日里的悸动,在这一刻化为乌有,他人太蠢笨了。
可他没走,反而向我解释:“这会没人看见,我为你针灸。”
好嘛,趁着没人来,我就要听你吗?为我针灸,我就不能拒绝吗?
他不出去,我也不喊人,嘴上却没有好话。
“你这样,像过来偷情的。”
我裹紧被子,眼睛盯着他,“我不要针灸,大夫说了,再过几天就好。”
他站在三步之外,身子没动,手却打开了用针灸包。
“只四个穴位,把小腿和膝盖露出来,扎两刻钟就好。”
他分明没把我的话听在心上,还要我平躺好。
我:??
明知他这样悄无声息的进来,于礼不合。不听劝告,执意针灸,可算得上抗命了。
“杨替,你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吗?将军府的私兵护卫,我说我不要针灸,让你出去。”
可能我看花了眼,不然怎么会觉得他眼神暗淡了些许。
“少夫人曾说过,我不能只听命令,应该自己做决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就是我的决策。”
杨替所述,实在令我震惊,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去反对。
也许是真诚吧,我终是被他这番话打动了,任他走近。
于是我卷着被子,在他的注视下,从床尾那头掀了小缝,露出两只光洁的小脚丫。
他见状也只摇摇头,表示不够。
再掀一点,他仍说不行。
真是烦人,到底那穴位在哪!
我一着急,干脆把被子一拉,蒙住了头,露出两条细长的大腿。
他像见惯了病体,不会害羞,泰然自若开口:“隔着衣服不方便。”
“呵,我去,这是要我脱裤子?”
天冷,我穿着裤子进被窝,这话一出,见他明显紧张了。
“算了,出去等着,我换衣服。”
他紧张了,我反而坦然了。不过是膝盖小腿,又不是大腿或别的什么地方,当初邓卓给心口施针,只留了贴身的诃子,裹住胸腹。这一对比,自然不算什么了。
身体放松,心态平和,换好衣服,又让他进来了。
一到擅长的领域,杨替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状态,敛色,施针,一气呵成,对着面前年轻漂亮的女人,半点没有多看。
只是他的手才碰到我的肌肤,便引起一阵颤栗,许是天气较冷了,全身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有些怕。”
我平躺着,看头顶的装饰,心里却忍不住去想那么细长的针,扎进肌肤,会不会断在里面,或者拔不出来?
前几次针灸,都是趁我昏沉不清时进行的,针扎进肉里,也没多大感觉。
现在人很清醒,越想,心里越惴惴不安。
“扎准不疼的。”话音未落,一根针进去了。
先是膝盖上的穴位,左右各扎一针。
的确不疼,只酸酸胀胀,还有些麻麻的。
接着便是小腿外侧,等四针全部扎好,他便在边上等着。
可两刻钟也太慢了。
四根长针要在身体里待两刻钟,酸酸麻麻的感觉我要忍受两刻钟,越想越难受,心跳也越来越快,甚至有些头晕恶心…
“杨替,我头晕…”
声音轻飘飘的,从我的口中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于是他多看我了一眼,却见我突然之间面色苍白,身上出了冷汗。
他吓得赶紧停止,一一拔了针。
我平卧躺好。
头晕、恶心,没有力气,这辈子不想针灸了。
对于我晕针这事,杨替深感内疚,他没想到第一次主动做职责以外的事,就差点闯了大祸。
他从小没有父母,吃百家饭长大,会